数日过去,再无波澜。沿途地势起伏和缓,地形更加坦荡开阔。湖沼愈多,村镇愈加密集,渐渐呈现繁华热闹景象。陆元长于乡野,未曾见过这般景象,大片大片的田亩,平整开阔,麦苗青青,长长的江河,奔腾滚涌,气势雄魄。
“陆姑娘,我们快到了。再有不到一日路程,便是连风城。”梁童说道。
陆元拨开门帘问道:“梁童,你说这连风城比之紫阳城如何?”陆元只知连风城为国都,位居中州,紫阳城为州府,位居西州。她见识过紫阳城的瑰丽繁华,却不知连风城又是何等模样。
“连风城吗?城如其名,常年风不停。我倒觉着,不如咱们紫阳城。”接着又说道,“若论繁华富庶,连风城要更胜一筹,毕竟天子脚下,往来沟通,热闹非凡。”
“喔,那连风城可便于谋得差事?”陆元想好了,这一路上亏得他二人悉心关照,本已占了人家便宜,等到了连风城,人家实在没有再顾及她的必要。但这热闹都会,吃穿用度都得银钱,一星半点的哪管够呢,她必须谋得一条生路。
“陆姑娘,你到连风城不是投靠亲戚吗?我一直以为你千里迢迢而来因连风城有亲戚呢。”
“我……有的,有的,到时去找找。”陆元想想,这样说更好。
“你可是不记得他们所住何处了?要不到时帮你找找看?”这一路上梁童见陆元性子随和,待人有礼,合了他的心性,又见她处境颇为艰难,便想着帮帮她。
陆元听了心里一暖,笑了笑,说道:“梁童,谢谢你!不用麻烦,我能找到的。”
梁童听了,道:“不用客气,陆姑娘。”陆元本想问问,是否容易谋个差事,这么一来也就罢了。
梁辰在一旁摇着扇,将她的窘迫全看在眼里。他倒想知道她来连风城究竟有何目的。明面上一副农家女子的寻常模样,可遇事沉着冷静,有礼有识,不卑不亢,比之初见,倒也顺眼多了。
他们三人晚间宿在连风城外的榆树镇,次日一早出发,预计子初便可抵达连风城中。
果不其然,诚如梁童所说,越是接近连风城,沿路上越是人来人往,车马昭昭,异常的热闹。
“梁公子”陆元还是首次这么称呼他,“陆元甚是感谢你们二人一路上的关照垂怜,期间多有冒犯不敬之处,还望你多担待,莫要介怀。我,本是无心的。”梁辰看了看她,陆元接着说道:“前面就到连风城了,你们先行一步,我想下车自行。”
梁童在外面听的清楚,便问道:“陆姑娘,你何不随我们一同进城呢?这马上就到了。”
“梁童,我知你好意,谢谢你!我想见识见识这沿途的风物,你们先行,我随后也就到了。”陆元拨开门帘冲着梁童说道。
“吁……”梁童停下了马车。
“陆姑娘,你自便,无须客气。”梁辰看了一眼陆元语气平和,如此说道。
陆元冲他微微笑了笑,点点头,随即拿起包袱下了马车。
心里竟十分不舍,这十来日的陪伴经历,让陆元找到了朋友的感觉。从外祖母家到陆家村二叔家,儿时玩伴便散了去,加上平日里忙着伙计,姑娘们成了婚,来往就更少了,大多时候她只能和妹妹以及花草鸟兽为伴。可终归是要别离,谁也绕不去。在她心里,她已认了他们二位朋友,不管前路何方,能否相逢,随缘而已。
“梁童,谢谢你这些时日的照顾陪伴,若是有缘再会,希望你还记得我,我叫陆元。”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梁童虽比她年少,但个子倒不低,生的精神,长得结实。
“陆姑娘,那你自己一个人可要当心,别再让歹人盯上了。”梁童一脸关切的说道。
“我会时刻提防的,那,你们多保重,就此别过。”说完,郑重地行了礼。
梁童抱拳,并说道:“陆姑娘,你也是,多多保重,后会有期。”陆元冲他笑笑,点点头。
不知何时梁辰也下了马车,立于陆元斜后方,陆元意识到了,转身面对梁辰也施了礼,梁辰拱手还以礼,说道:“保重。”
陆元仍是点点头。
“陆姑娘,再见。”梁童坐上马车。
“再见。”陆元说道。
梁童朝她挥挥手,扬起马鞭,驾车而去。
陆元稍稍平复了心情,顺着道路前行。约摸行了一炷香时间,可见不远处的城郭。陆元心里喜悦又情怯,离家千里为这一处而来,终于要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这时,一位衣着普通的中年妇人拦住了陆元的去路。“姑娘,你这是要去连风城吗?”大娘一脸和气的说道。
陆元瞧着此人面善,便微笑着说道:“是的,大娘。”
“大娘一见你就是个好心本分的姑娘,唉……”
见她面带愁容,陆元心里奇怪,便问道:“大娘,您怎么了?”
妇人见陆元追问,便答道:“我命苦啊,几日前从乡下来连风城探望我那儿子儿媳,不曾想他们竟不愿见我这个老母亲,原想着罢了罢了,回家去。结果,随带的盘缠也使完了,现在是走投无路,不知如何是好啊。”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流下泪来,面容悲戚。
陆元听着半信半疑,心想大娘为何不去理论一番,难道任由不孝子媳胡来?何况此地往来人多,大娘为何只同她说起?但见她伤心抹泪的样子,确实是挠人心。人心都是肉长的,会疼。
陆元正想宽慰宽慰她,那妇人又道:“姑娘,我是心里苦,才同你说道。原本家丑不可外扬,是老婆子我唠叨了,你且赶路去吧。”
“大娘,您别这么说。您接下来作何打算?”陆元见她情真意切,心想,方才肯定是她多虑了,于是关心的问道。
妇人见她答了话,接着又说道:“姑娘,你心眼儿可真好。老天保佑你,你不用管我,我大不了一路讨了饭回去。”妇人声泪俱下,陆元瞧着也是心疼。她想着自己一路上仰仗梁公子二人,并无什么花费,十几两银子均在身,且拿出一两银子,以助大娘回得家去。
打定主意,陆元从怀中掏出荷包,总共二两碎银子,取了一两递给妇人,说道:“大娘,你莫要伤心了,这是一两银子,不多,但您回家路上使着也差不多,您且收下。”
妇人觑着眼瞧了瞧陆元及她的荷包,止住哭声,说道:“姑娘,这怎么行?”
“大娘,出门在外都不易,您就收下,权当……”话未说完,她只觉脑后吃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