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胜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他有想过夜叉大概是个什么样子，但是他的印象还是囿于凡人以及凡人贫乏的想象力，这东西比起妖鬼来更像是野兽，这种进食方式简直就是属于野兽的......
戴胜看着那只雪白的手在冰冷的水中沉沉浮浮，很难叫人想象的是，那只手的颜色在漆黑的水中亮的刺眼，叫人想起白瓷或是玉石。
他记忆里面也有人有这样雪白的皮肤，雪白的如同玉瓷。江芯蕊现在在哪里？现在多半还在旅馆里面吧，命令刚下，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漆黑的水底忽然被刀光照亮，戴胜侧身闪过，刀光擦过他的身体，却斩断了一根未来得及收回的触手。
戴胜心里面暗骂一句，却还是得睁大了眼睛使劲瞧。水底下除了他还有别的人类？若真的是人类，攻击他干什么？他又不是什么水底下的鬼怪......戴胜看了一眼自己身侧漂浮的触手，还是有一点像的。
戴胜心里面暗骂一句，再怎么像也不能直接打是不！万一打错了呢！像他这样，多冤枉！死去的触手多冤枉！
可是现在根本就不是说理的时间，那一束刀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戴胜不知道，却也只能往前一直游。
往前游看见的还是水草，影影绰绰的挡着人视线。戴胜有点烦，但是还是一个人影都没看见，不光没看见，甚至连鬼都没有。难道先前砍了他一刀的是鬼不成？不对呀！鬼，他也是看得见的......
阿七道：“别猜了，来者不是鬼，只是离隔你的距离太远，你看不见他而已......他离你的距离，约摸有......三江四海五十州的距离......”
戴胜这回是笑也笑不出来了，道：“你是说我被一只来自地球另一端还是宇宙另一端的刀给砍了？”
阿七笑了笑，道：“虽然很不幸告诉你，但是......骚年，我还是实话跟你说吧！八百代打了解一下，我估计你一会绝对需要的。......虽然很叫人难以接受，但是......刚才攻击你的那个生物正在向你飞速赶来，在系统的模拟条件下，你的生还几率小于百分之三十，这个还是在对方平静状态下产生的计算。如果是在攻击状态下......骚年，一路好走！”
戴胜愣了，道：“刚才还说的八百代打呢？怎么变成收尸了？”
阿七笑的很甜，仿佛殡仪馆门口推荐豪车租赁的美女。阿七道：“按照系统的算法，我们最最经济实惠的做法是换一个执行员呢！”
“我他妈......”戴胜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够再用欲哭无泪来形容了，他抹了一把脸，手上冰凉冰凉，是冰冷的水里面泡出来的。
终于，半晌之后戴胜憋出来一句话：“我要怎么做？”总不能在原地站着等死吧！
阿七叹了口气，这位是真的对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都一无所知，她也不好责怪些什么，毕竟戴胜这人的运气太好了。很多东西他觉得没有用，就直接丢进了仓库里面。
阿七道：“把阿哒放出来！”
戴胜一愣，却也只能乖乖掏出那个看起来屁用没有的团子。阿哒刚从空间里面探出头来，看见戴胜还挺高兴，就想要往戴胜身上拱过去。可是身边的水流却叫它漂浮了起来。
飘飘忽忽的阿哒终于从那一坨毛团里面伸出两只小小的爪，死死的扣住了戴胜的头发。
“阿哒阿哒！”
戴胜一把把这小东西抓住了，省得这小玩意被水冲走了，或者是把他头发给揪秃。
戴胜问道：“他刚刚说什么？”
“阿哒？”阿哒似乎是知道了戴胜听不懂他说话，那双豆豆眼里面有点困惑，也有一点伤心。
阿七叹了口气，道：“算了！你用读心，阿哒对你没有防备！”
“防备？”戴胜一愣，
阿七道：“所有人都有着防备，只是强弱问题。一个人并不会把他所想的东西无遮拦的暴露出来，换句话说，他们的神识做了他们最最坚实的防御。换句话说，人的思想多半如同疤痕瘢瘀一般，你并不会把自己的衣服掀开，把自己腹部的疤痕随便露出来给别人看。一般人的神识都死死的锁着，并不向外人打开。”
戴胜问道：“那我怎么听得见梵兆的心声？”
阿七道：“那是他想要叫蓝城启知道，他的心防打开了。只是蓝城启听不见，却被你听去了。”
戴胜点点头，似乎是这个道理。他走在街上也没有听见所有人的思想，不然非得烦死他不成！
阿七继续说道：“阿哒对你是没有防备的，所以你可以随意使用这个秘法。换句话说，阿哒对你很信任，只是你别辜负它的信任......换句话说，他不会背叛你，只有你弄死他！”
戴胜一愣，道：“我不会......”
他脑子里面却忽然蹿出来阿哒的声音，声音细细小小，但是莫名其妙的叫戴胜想起来仓鼠。不过阿哒粗看起来倒是很......不太像仓鼠。
阿哒在他手掌上蹦了两下，几乎要把自己给蹦到外面去。
“嘤嘤嘤......差点被水冲走了......嘤嘤嘤......往西，往你的左边！”阿哒的声音细细小小，带着一点尖尖细细的感觉。它好像不大敢大声说话，要不是戴胜看过它威胁人的样子，估计要以为这个是个什么样子的大尾巴狼。如今看来......可能不仅仅是个大尾巴狼。
不知道游出去多久，戴胜终于看见了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子。说是人影子也不尽然，在一堆水草里面看起来不太明显，那个人身上究竟穿着什么样子的衣服带上不大明白，似乎是很多飘荡的丝缕。要不是那些丝缕都是纯白的，戴胜估计要觉得那是一团水草。
戴胜看不清那个人的身形，但是却隐隐约约的觉得那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身材如何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见浸在水里面飘荡如同水草一般的丝带。
戴胜张嘴想要说话，他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声音，他只感觉身侧好像下了一场雪，他身边渐渐生出碎冰来，是小小的冰凌簌簌落下。他感觉自己站在一场细雪里面，一场永远也不会停歇的安静的雪。
他那些骚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想安安静静的看完这场雪。他记忆里面雪不算什么稀罕的玩意，但是一年也就一两次。能够堆积在地上，能够堆起雪人来的少之又少，简直就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他不知道该不该称他自己为一个喜欢雪的人，他喜欢满地都是雪白，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污秽都被掩盖了。也喜欢雪地里面还开放着的花朵，仿佛是这世间唯一的艳色。那些穿着鲜艳衣服的女孩也在雪地里面鲜艳的绽放着，她们年轻，还没有被粗粝的岁月打磨过......
可是雪化了之后一切的污秽都来了，满地是漆黑漆黑的脚印，肮脏的雪水流淌的哪里都是，那些女孩不会出门，雪花也许会在她们的雪地靴上留下水珠，肮脏的雪水却没有半点美感可言。更不要说那些曾经鲜艳过的花朵，她们早就冻死了！
戴胜冷笑一声，抽出刀来朝上劈砍而去，却生生凝固在了冰冷的水中，仿佛一尊美丽的滴胶。里面是精雕的小人，小人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身前还有一个毛茸茸的挂饰。
身上披着白纱的女孩缓缓降落下来，她生着一张不好形容的脸。很难简单的把这张脸描述成好看或者是不好看。有人说夜叉男美女丑，又有人说夜叉女美男丑。这张脸倒映在戴胜的眼瞳里面，金色的竖瞳倒映出一张遍布伤痕的脸。
有锋利的刀光撕裂了这张脸，这张脸上沟壑纵横，她本来应该是一个挺好看的女孩，会在适当的年纪被人喜欢，也许这份喜欢会跟着她到老。可是如今不会有人再痴痴的盯着这张脸了，这张脸不会在某个夜晚被人思念，也不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照亮谁的眼睛。
这张脸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被刀光撕裂了，包括琼玉一般的鼻子，菱花形状的嘴唇，甚至是蓝色的眼瞳......
戴胜张不开嘴，也说不出话来，他看见了女孩手里面攥着的长刀。那把刀的重量也许比他眼前的这个女孩还要大一些，但是在她手中却轻如无物。
戴胜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他只能看见女孩头上闪着光的角，她生着人的脸，下面却生满了细细的鳞片，鳞片没有蔓延到脸上，但是鳞片上面却覆盖着人类的衣服。
戴胜和那个女孩靠的很近，离隔的只有薄薄一层冰。戴胜能够听见阿哒整个毛球炸起来的心声，却听不见来自这个女孩的半点声音。
她的眼睛是好看的冰蓝色，在水里面发着光。这颜色很纯净，仿佛冰川下面的海面。只是这双眼睛里面浸泡着的也是冰川一般的冷酷。
她张开嘴，里面喷出冰冷的水流来。戴胜能够看见她颈部的腮，却听不见她在呢喃些什么。
那是一些断断续续的话，戴胜没办法从破碎的字眼里面找出什么来，连阿七也不行。
终于，她缓缓抬起了刀，手起刀落。刀光掠过戴胜的身体，把巨大的冰块一分为二，却始终保持着滴胶和滴胶里面有小人的状态。
她伸手拽着冰块，缓缓朝着远处游去。
戴胜小声道：“阿七......阿七你在吗？这个......好熟悉......”
他却听见阿七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百分之三十！赌对了！”
“啥......就这样？你是说我还是......”戴胜额头上面生出冷汗，妖精的身体对极寒都有些抗性，他不会冻死在冰块里面，但是此时却感觉到了新的危险。
阿七道：“她是夜叉，我们先前检测到的那一只，也就是砍了你一刀的那只。百分之三十的几率被你撞到了，你现在没死，一会多半......也许可能会被切了放血。你先前看见的那只断手，多半是被直接撕开了手腕上的脉管，失血过多而死的。一般的尸体上面会有尸斑，那只手都快要蜡化了，还是白白净净的！所以说......还是努力活下去吧！”
戴胜心里面一阵阵的发凉，道：“那她抓我的目的”
阿七摇摇头，道：“现在还没有吃，你想一下你抓了一只野生动物可能有什么结果，也许会直接原地野蛮烧烤，比方说河边烤鱼烤鸡烤玉米。也许会带回家里慢慢拔干净毛和内脏下锅，比如野兔之类的。还有的......看你运气咯！她要是看见你觉得你长得可爱，兴许带回去做个宠物也说不定。”
“我说我都不想要行吗？”戴胜简直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比喻？
他一转头，却发现自己身边的景物在飞速的后退，他不知道这个女孩的速度有多快，但是一转眼，他已经看不见身边黑乎乎的水草和死气沉沉的河底了。
渐渐地，身边生出树木来，但是树木却还是浸泡在水中的，在水中的根系无比发达，树皮被水波冲刷得无比光滑。树丛里面有七彩的小鱼游来游去，偶尔还有鲜艳的海星贴在树皮上，纠缠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戴胜不知道自己又过了多久，他只能看见身边的景物飞速的后退，树木渐渐稀少，那些小鱼的颜色却更加鲜艳了。这边的海水微微的带着腥甜，戴胜却闻不到，只能看见旁边蠕动的海螺。
小小的海螺生在一艘沉船上面，沉船上面满满的覆盖着水草藤壶和小小钉螺。这些钉螺在上面繁衍了不知道多少个王朝，也许子子孙孙已经篡位不知道改了多少次姓氏，附近还有小鱼前来刺驾顺便饱餐几顿。
戴胜觉得自己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却看见夜叉女孩朝着沉船游了过去。
那条船原来在地面上的时候是一条好船，光是甲板就有几十丈长，上面起了四层的楼阁，整条船像是一个小小的城镇，也许只是现在成了城镇。
上面彩线金丝勾勒的黄龙青雀都褪色了，只能够从一点点残存的金子上面看见原来的轮廓，能够叫人想象出这艘船的奢侈和宏大。
可是如今它沉没在了这里，也许里面还有当年人的尸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