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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共剪西窗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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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过后,面对急需整肃的朝政,雄心万丈的姬星河,却犹豫了,并没有按照姬击的步子,杀伐果决,大刀阔斧,反而一拖再拖,姬击和李慕白先后连上奏章三次,均被他搁置。如此一来,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的朝堂,难得安定下来,

年延兆的失败,让姬星河懂得一个道理,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李慕白和姬击的势力,在朝野都是盘根错节,纠缠不清,不得死士襄助,又如何能去触动?单靠姬击么?靠的住么?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本以为宫外事了,宗珏便会入宫,共襄大计。谁知一连十数日,都没有见着他的影子。本想急召之,念及举策前,宗珏的反复交代:以静制动。姬星河只得叹息一番,索性深居简出了,后来连朝也不上,每日皆是传口谕,着抚屏王和镇国公相机处置。

原本等着暴风雨降临的朝臣,被这重拿轻放的动作,搞得心悬无比,就连李慕白和姬击二人,也沉不住气,罢朝后,前后脚往正阳宫问安,无一不被老黄门阻挡在外。

如此一连数日,姬星河的无心之举,竟让天子威严徒添数分。本来姬击和李慕白朝堂理政,二人议而决之即可,可偏偏不顾他再三口谕,执意将奏章呈送正阳宫,让他御览裁定。

二人意见相左之事,各述己见,各表一章,奏请“我王圣断”,意见相同者,则是合表奏请“我王圣裁”。姬星河乐见如此,对圣裁圣断之事,皆作批示:着爱卿相议处之!走了一圈,又回到姬击和李慕白跟前。

尽管如此,奏章仍然会准时呈送,姬星河亦会每章必阅,每奏必批,虽然皆同,却也乐此不疲。虽不上朝,大周朝廷发生的每一件事,他都了然于胸,不仅如此,在两位老师的指领下,对如何理政,也有了非凡的见解。

姬星河每每叹息,二人若是忠心可用的左臂右膀,该有多好!姬击主文,李慕白主武,大周所向披靡,指日可待。

偏偏二人位极人臣,尚不思天恩,反倒意欲僭越,纵是能臣,又如何?放眼千年之史,有那个当朝者,容得此种?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鼾睡!大周国运决不能断在自己手里!

姬星河坚决执行以静制动的策略,直到一日,以往高撂的奏章,只有堪堪两本,让他惊讶不已。

一则是云中之地置换楼关的奏章,二人领表,众臣复议者十之有八。姬星河立让老黄门请来《大周王與全览图》,细阅之后,将奏章猛摔其上,此奏章之议,绝其内外合攻之策的后路,倒也罢了,分明是卖国之举,提此议者,当处极刑!

姬星河愤怒,却无以为力,将复议大臣全杀了?亦或驳回?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平息之后,翻开第二本,让他眼睛一亮,奏曰:

臣近闻,闯宫乱朝之贼脑者,已伏诛于宗正玉之手。臣喜不自胜,特奏表我王知晓。

王曾有诏,伏贼者,列土封爵。宗珏因过革职,但不以人废道,赏罚分明,乃国之权柄,臣奏请我王赐爵于宗珏。

前朝之赐爵,皆食实封,得真户,户皆三丁以上,一分入国,国益弱而封邑益强,前朝以此失也。

大周即立,以虚代实,有百年矣。今我王欲行实封,一改国制,内中利害,伏请我王仔细思之。

臣曾闻,实有封邑,可封敌国之地,有名无实也!后赏千金,以物勉之,不失天朝圣威。臣复乞陛下,早定计策,上合天心,下安社稷,诚惶诚恐,微臣草上。

姬星河气急而笑,将奏章怒摔而下,两章齐呈,分明打好的算盘。左右不定,便着老黄门寅夜出宫问计,得书一封,书中只一个“可”字。

羁留一宿的两奏,姬星河皆朱批一个“可”字,连同赐爵圣旨,一并下发。

宗珏受爵三日后,便进宫谢恩。没成想和李止碰到一起。阔别十余年的玩泥巴三人组,第一次重聚一起。

姬星河丝毫没有当政者架子,一改沉郁的情绪,兴致高涨的拉着二人,径往上书房中坐下,不待二人开口,反而一拍手,老黄门应了一声,便从后殿端出一个檀木盘子,左右三尺见方。

宗珏等人不知是何物,待老黄门揭开盘上黄布,盘中皆是形色各异的泥人,有的骑马配刀,有的步行配矛,全是仿制大周军制。

“容若,当年以泥兵相斗,你可是胸有兵万点,将我和正玉杀的片甲不留!你的兵,我一直保留着!等着你来取,这一等便是十数年!”

姬星河指着檀木盘中的泥兵,说道。李止一愣,继而眼圈红了,哽咽不能语。

宗珏看着捂住鼻子的秋月,大为尴尬,连忙将檀木盘,移到一边道:

“阿河,这东西你还留着,不怕臊的慌么!”

“正玉,你好狠!竟然这个也被你。。。怪不得,我说味道怎么这么怪!”

姬星河笑骂,看着秋月忸怩之态,连连挥手,老黄门急忙将盘端走。

三人将儿时之事,尽皆说道一遍,恍如昨日。秋月细细听在心里,特别是姬星河和李止数落宗珏的糗事。

宗珏几次三番想让她别处转转,她死活不肯。二人见状,自然结起同盟,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当着秋月的面说了。就是没有的,编排也要说。

“你们聊,我出去转转!告辞!”

宗珏面红耳赤,坐立不定,站起身来,愤愤就要往外走,一副随你们怎么说的架势。

李止拉住他道:

“正玉,玩笑而已!姑娘爱听,我和阿河就多说两句而已!别介呀!”

“呵,何止两句!”

宗珏看着掩面偷笑的秋月,快气疯了,狠狠瞪了一眼秋月,意思是回去再收拾你!秋月一吐香舌,用玉手捂住耳朵,意思我可没听。

姬星河和李止见她俏皮模样,心里皆是一颤,继而一动。李止起身拜了拜道:

“阿河,正玉,你们聊,我去看看姐姐!”

说完,便退出正阳宫。宗珏和姬星河对望一眼,气氛一时沉寂下来,一改欢快气氛,秋月识趣的起身,看着书房里满架的书籍,老黄门非常有眼力劲,赶紧搬来一部檀木梯,供她上下。

秋月自然欢喜,投去一个感谢眼神,便欲登梯,没成想,一下子踩空,差点摔倒,惊的老黄门尖着嗓子喊道:

“哎哟!姑娘可要小心喽!咱不慌,慢慢来!”

喊完,便紧紧扶住梯子。秋月见宗珏投目过来,对之一笑,便兀自挑书看了。

宗珏收回目光,看着姬星河问道:

“陛下,你那是何意?”

宗珏当然明白姬星河拿出儿时泥兵之意。李止幼时便展现出军事之才,犹如无师自通一般,凡是兵道,一点即通,唯一与李慕白不同的是,没有那份儒气,反倒有股痞气。

“正玉,王道之对我失望之极,不欲再为国效力,我思量许久,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替代。云中一行,外有匈奴,内有流匪,若无懂兵之人,恐难行事!直到阿止回来,我便有了人选!可不知他是何意?”

姬星河叹了口气。宗珏知他意思,李止乃是李慕白的儿子,虽有交情,却不知其心如何,纵是其心向国,将来事成,是否能够走到其父的对立面。

“王上,可以,却要是使些手段!”

宗珏邪魅一笑,姬星河站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急切问道:

“用何手段?”

宗珏俯耳一言,听的他脸色精彩之极。

“好一个因情之法!”

姬星河一击手掌,笑道。抬头便见秋月斜着身子,正费力的掏拿一本书,整个身子都悬在半空之中。

“小心!”

姬星河还未喊出来,便听“哎呀”一声,秋月已然跌落,宗珏慌神,待起身,便见姬星河已经扑了过去,往前一跃,险之又险的抱住她,在地上打了数个滾,散在一边。

秋月玉手撑地,脸色噶白,抬眼便见姬星河关切的眼神。宗珏已后脚跑到,一把拉起姬星河后,抱起她,将她放到软榻上。

“有无疼痛?”

宗珏着急问道。秋月见他关心模样,心里一甜,摇摇头,看了一眼姬星河,便见他额头一道口子,鲜血直流,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块绣帕,递给他止血用。

老黄门惶恐万分,对着当值侍卫,尖着嗓子大喊:

“快,宣太医!”

姬星河喝止,将一股淡淡香味的手帕,摁在额头上,笑道:

“不用!不碍事!”

“没事吧?要不宣太医看看?”

“是啊,你看血都浸透了!”

宗珏和秋月你一声,我一句,皆是关心。

“好吧!宣太医,给姑娘检查一下,看有无暗伤!”

姬星河只得随了他二人得意。看着如璧二人,神色暗淡。末了,将情绪掩饰,朝着跪在上的老黄门说道:

“起来吧!你把左排三列第九格的《九音八律》,取下来!”

“是!”

老黄门应一声,登梯将一本泛黄的古籍取下来,麻线订装,封面土黄,上有四个小篆字:九音八律。

姬星河拿到手中,递给秋月道:

“想看这一本吧?寡人,送给你了!回去慢慢看!”

秋月先是点头,后是摇头,眼神盯着书却不肯挪开。宗珏一把拿过,塞到她手中道:

“阿月,这回可是真本了!阿河送你,你就收下吧!”

秋月闻言,笑容满面,朝着姬星河道:

“谢谢陛下!”

“今天没有陛下,只有阿河!”

“谢谢阿河!”

“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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