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五年前那一晚,在秦时的印象里如同过电影一样重复着,“你不喝酒会死吗!”整夜无休止的争吵和各式玻璃容器与瓷砖接触时发出清脆而又令人悚然碎裂声,高鹤彤—他的妻子,负气摔门而出,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没有和平日里一样去追回妻子,彼时的他还窝在沙发里自以为是的感叹着诸如婚姻果然是爱情的坟墓,生活的美好总是被日常的琐碎所磨灭的之类无病呻吟的屁话。两个小时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改变了他这一生的轨迹。
“您好,这里是东海市人民医院,请问您认识高鹤彤小姐吗”
“我是她的丈夫,发生什么事情了”秦时慌乱的慌乱的回答着,早没了刚刚吵架时的振振有词
“很遗憾告诉您这个消息,您的妻子在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场车祸中遇难,请您来医院处理一下高小姐的后事”此时的秦时觉得自己的灵魂被从躯体中剥离出去,空游无所依,躯体仿佛被浇筑了水泥一般,一动不能动。
“先生,请问您在听吗?”手机中传来的声音很快让他回到了他不想面对而又不能不面对的现实中。
“好的我半个小时内赶到”秦时如同被猎人追赶的羚羊一般慌乱的拿上车钥匙夺门而出,浑然不觉自己只穿着一双人字拖,二十分钟后这双拖鞋害了他,也救了他。
上帝总爱捉弄世人,在距离医院还有一百多米的十字路口,他遇到了交警查车,秦时和妻子吵架的原因也正是因为他今晚和朋友们一起喝酒,在秦时认知里总是觉得和朋友们一起吃喝玩乐,交友广泛,一掷千金会带给他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也许满足了虚荣心,也许是在为自己铺路用妻子的话来说应该就是,苍蝇和屎壳郎交朋友—臭味相投,这里隐藏的也是秦时和妻子观念最为不同的一点,秦时更喜欢在人群中游走,认为中国是人情社会,人情世故才是立世之本一份份人情这些关系构筑了一张庞大的、坚不可破的社会关系网,而妻子却对这些很不感冒,觉得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遵纪守法没必要浪费更多的精力在此。
秦时心想得亏交警队的王队长也是一众酒肉朋友之一,可以给他行个方便,不出秦时所料查车的正是王队长,秦时下车把王队长拉到人少的一侧解释到刚刚多喝了几杯,自己有急事在身,不知怎的秦时却不愿说出妻子出了车祸,此时在冰冷的太平间躺着,要去陪陪妻子,好像不说出来妻子就没有死,这也是他略显孩子气的一面,王队长冲他使了个眼色表示理解又示意手下的交警放行,就在此时一个身穿警服的老警察来到了二人面前,“小同志,你怎么穿个拖鞋就开车,这很危险啊”秦时见王队长没有说话,在一旁默默站着,就知道这个人身份不简单,连忙解释道“出门走的急,没注意,下次一定注意”老警察听他说话嘴里吐出的气息有浓浓的酒气皱了皱眉头,“怎么一嘴酒气”看了一眼王队长,在等他的解释,王队长慌忙的说“刘市长不好意思,刚刚是我疏忽了,”几个交警连忙过来用酒精检测仪让秦时去吹,很显然这次王队长也不灵了,刘市长是刚刚从邻市调过来的副市长,分管政法,不管这次他参与全市检查是下基层调研和基层干部一起战斗在第一线也好还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为自己立威造势摆出高姿态也好,总之秦时是踢到了铁板一块,秦时很清楚穿拖鞋醉驾涉嫌危险驾驶免不了要进看守所,肯定是见不了妻子最后一面了,此时他已经把妻子去世带给他的悲痛全部怪罪给眼前这个新市长的多管闲事,他猛的向前挥拳将新市长打翻在地,向医院发了疯一般的跑去,身后反应过来的警察们随即追赶,他依然狂奔着,身后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依然狂奔着,好像要与时间与光赛跑,跑回妻子摔门而去的那一刻,跑回2015年九月一日他与妻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上午,阳光不燥,微风正好。而现在,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