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明帝天盛十年,外邦一学子信步游历至大周国都金陵城。
既是国都,便集了千种风情万种繁华,平日里自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小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嬉闹声不绝于耳,可今日却大不同,好端端一座城从头到尾只是剩了哭声。这学子本是外邦之人,第一次来金陵,见这万人悲怆之景自是好奇,向前走了没几步,却见招魂幡渐渐的近了,心底吃了一惊,回神看时,出殡的队伍却走远了,而周围百姓的哭声却愈是令人不忍再听。学子对此更是好奇,在街边找了个店家住下后,便买了酒菜,叫了店里一说书的细细地问。
“敢问足下,今日城中有何事可悲?”
“大娘娘走了!”
“太后薨了?可为何没有国丧?适才晚生在路边见着出殡的,但看阵仗也不像是太后之礼?”
“不是不是,哪里会是太后娘娘。哥儿想来是外邦人?太后娘娘二十年前就驾鹤西归了。但也与太后娘娘有些关系的,今天这大娘娘是宁安王苏家的郡主,太后娘娘的姑母。大娘娘是今上给的尊称。”
“足下是说,凤宁郡主去了?”
“正是。哥儿即知大娘娘名号,怎可不知其事?待俺和你细细讲来——”
“话说我们大周建国时,高祖皇帝的结拜兄弟名唤苏婴的夺了头功,被封为宁安王,世袭罔替。这苏家也是忠义报君之家,诗礼簪缨之族,因此深得皇恩民心,从立国开始至今已有百年,依旧是泼天的富贵。说起这大娘娘,便是苏家第三代的家主。说起苏家的家规,宁安王是一族之长,宁安王妃或是宁安王嫡系女眷为家主,这郡主便是第三代宁安王的亲妹妹,苏家的嫡长女——哥儿可记起来了?五十多年前带兵一举灭了戎狄三国的统帅就是她,这将军就是因为平了三国才封了郡主,说起这郡主的名号凤宁,见了那场大战的祖辈人都传着她是白凤转世……”
“前头和你说大娘娘是太后娘娘的姑母,这也是桩好事。大娘娘的哥哥,就前头那位王爷,身子骨弱的很,生了对少爷小姐没过几年就薨了;王妃也不太有福,难产去了。可怜这对孩子小小年纪就落了单,也亏了大娘娘一手把他俩带大,哥儿袭了爵,那姐儿就嫁了先皇做了皇后,就是故去的太后娘娘。算起来大娘娘还是今上的姑祖母,于皇家是有恩的,今上是最讲孝心最记恩的,便尊为大娘娘。”
“哥儿也莫奇怪,大娘娘是没出阁的,在苏家待了一辈子。老人们常说,大娘娘年轻时六艺俱绝,生的也极好,及笄后有不少人家提亲……都被大娘娘躲了。说是为了……”
嘎叽一声,门开了。小二进来给这两个嚼舌的闲人添了茶。开门时这小二恰恰听着了后头几句,吓得要死,慌急慌忙的喊着“两位官人且休提”……但两个官人却没睬他,也只能悻悻的走开了。正要出门,却被学子叫住了。
“可有纸笔供晚生一用?”
没多久纸笔来了。说书人好奇,问学子要这些做甚。
“想这大娘娘也算是传奇一生,却无人立传,甚是令人唏嘘!晚生愿为大娘娘立传,让这传奇好永传后世——”
说书人一听,便笑道:“说到大娘娘,民间多有传说;但口耳相传的事也未必有真。官家自然是有史官们编传,但官家的传无非是台面上人尽皆知的大事,不算什么;闲散的读书人又不屑于立传著书,俺们这帮人学问也不够,因此民间竟也无这么一本合宜的大娘娘传。先生若想给大娘娘立传,俺倒是有个人可以指给先生。
先生出了这国都往东南走,去吴越城郊找一个妇人。她是我的同乡,人都说她是大娘娘生前身边的一个小侍女。太后娘娘去世的时候,她似乎是犯了事被大娘娘给遣回了家,由于她本是个小侍女,不太引人注目,再加上她对此事不太提起,因此除了我们这些老邻居也无人知道她。先生必是要问些大娘娘的生前事的,可以去拜访她。”
学子一听,喜笑颜开。当晚和说书人畅聊至深夜,将事问了仔细。转天一早,便收拾东西,辞别了说书人,往吴越城郊去寻妇人去了。暑往寒来,寒来暑往,历经十载,披阅增删,一本《苏娘传》终于问世,传阅四方。但或许是这学子水平不够,这初稿也就传了几年便不再见于世了;那学子也早就不知所踪了。
几十年后,当朝的皇帝驾崩,谥号“明”,称周明帝。时过境迁,明帝一去,大娘娘的事便少人提起了。谁知在当朝国都金陵城的一栋破房子里,一个落魄举子还举着本《苏娘传》,在那里改来改去。后又经数年,《苏娘传》重见天日,传至千秋万代,便是现在所转述这本。
若要知此书所写大娘娘究竟是何等人物,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