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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意识

晚上,爸爸和妈妈又例行吵起架来了,很激烈,我听到摔杯子、砸椅子的声音,妈妈怪爸爸不赚钱,爸爸责妈妈只知道整天打麻将,针尖对麦芒,一声高过一声,我恨不得变成聋子,什么也听不到。我的耳朵里轰轰隆隆,叫骂声一遍遍的回响,如千万飞机飞过,像数声惊雷炸开,充斥着我的脑袋和胸腔,我感觉透不过气来,我只想逃,快走出家门的时候,爸爸妈妈的争吵达到了顶峰。

“离婚啊”妈妈大声尖叫。

离就离,妹妹归我

凭什么归你,你养得活她吗?她愿意跟你吗?你带过她吗?

你又带过几天?整天只知道打麻将。

总比你强,连自己都养不活,有哪个男人像你这么窝囊。

呵呵······都要妹妹,没人要我,比他们吵架更伤我的心,如果说他们离婚我是被遗弃了,那没人要我简直就是把我埋葬了,而父母就是掘坟人。

那天晚上我一直是浑浑噩噩的,没有任何记忆了,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房躺下睡觉的。原来当人处于极度的悲伤中,是会忘记很多事的,也是,当你自己都管不过来,外界是怎样更加无心关注。

这天过后,我更加沉迷寡言,我希望我是哑巴,不再说话,不再表达,不想沟通,也许是有点自闭啊,有时候会莫名流下眼泪,欢乐都是别人的,与我无关,我在真空一个玻璃罩里,欢乐声我听不见丝毫,笑容我也屏蔽了。

这以后,我成绩退步了一点点,也许是由于心如死灰吧,我成绩再好,意义又在哪里。毕竟是文科班,底子还在那里,退步的不明显。

可是爸爸妈妈本来心情就极度郁燥,看到我成绩下降,更加是气不打一处来,

“说说,你这次成绩怎么下降了”

我低着头,我不说话,我不想说话,我不愿说话,我不要说话。

“你说话啊你”看到我不说话,爸爸的火又冒了三丈,“跟你说话啊,你没听见啊,你是聋子啊”爸爸揪着我的耳朵,我还是不说话。

爸爸的火气没处发,对着妈妈吼,你看你教出来的好崽。

接着,爸妈又是一番大吵。

我没吃饭,和着眼泪睡了。我怀疑我的枕头吸饱了我的泪水,明天就会发霉。我想就这么睡过去,永远不要醒来,是的,我醒来做什么,我什么也不要做,我要一直睡着。我是3月26生的,9月26遇见的其心,今天是12月26,今天应该是个完美的死去的日子吧。

人有一千种一万种死法,可是都过于惨烈,在睡梦中死去是最美好的,是吧?

梦中

我在森林中游荡,古木参天,有人在伐木,“哎,你伐的是什么”“糊涂虫,是你的棺木啊”

我退至溪边,鱼翔浅底,有人在浣纱,“姑娘,你浣的是什么”“嘘,是的裹尸布啊”

我躲至山谷,绿草茵茵,有人在挖坑,“你们在挖什么”“呦,是你的坟地啊”

······

我终至清醒。迷迷糊糊的躺了一会儿,觉得身心无比轻松。

起身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被子没有被我翻动,可是穿拖鞋的时候,我发现根本没有办法穿进去,试了好几次,拖鞋仍然纹丝不动,侧头一看,我的身体还好好的躺在床上,我惊骇不已,惶恐万状,我死了吗?是怎么死的?在睡梦中死的吗?那我现在是鬼魂吗?脑子一团乱麻。

“漆夜”

有人叫我

那人让人觉得好生亲切,因为他的脸和其心有七八分的相似,但是他的装束却十分奇怪,地道的古装,头上戴着束发嵌宝金冠,穿一件白色箭袖服,束着长穗宫绦,外罩黄色长褂,脚登小靴,真真是一个翩翩公子,面若秋月,眉如墨画,生的好一副皮囊。

你是谁?

我叫简旭。披沙简金的简,旭日东升的旭。

简旭?!我心里嘀咕了一下,旭是九个太阳,而简也有一个太阳,加起来是十个太阳吗?而我是佟漆夜,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漆黑的夜里,我们的名字是刚好相反的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我又为什么会这样?我死了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慢慢的告诉你。

我爱上了一个人,他早已一遍遍的轮回转世,早已不记得我分毫了,但是我不愿意忘记他,关于他的一切我都想永恒的记在心里,于是我没有轮回,他的每一世我都会守护他,默默的注视着他,帮助将他的劫难大趋于小,小化为无。而他呢,他居然每一世都会爱上和我肖像之人,不知道是不是该开心。

他守护的那个人是我吗?我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应该是我自作多情了。

至于你,你的阳寿未尽,不过也不远了,大概是两个月后会死于车祸,只不过你一心求死,又生无可恋,所以提早了一些时间死亡,但是你有很强的执念,那就是其心,这个执念让你残留了意识在这里。

呵呵,我死了,不知道我的父母会不会伤心呢?应该只是会更加激烈的争夺妹妹吧。

死了好啊,一了百了,但是其心呢?活着的时候不敢看他,不想让他知道我喜欢他,现在我只想看到他,我好想让他知道我喜欢他,我好想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些与同学与朋友不同的痕迹。

现在很好啊,随风飘荡,没有任何人任何物可以阻拦。他一切如旧,起床,刷牙,上学,上课,我就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原来不敢看,现在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开始的时候会觉得很开心,觉得能这样看着他就觉得很幸福了,以前想把他含在嘴里,又怕化了,捧在手里,又怕掉了,真有这样的心思,一点也不夸张。

现在时时刻刻看着他,他的每时每刻我都经历了,都是属于我的,都存在于我的记忆。

可是人总是贪心的,我无法和他有任何交流,我没有办法触碰他,叫他的名字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抚过他的头发他亦不会发觉,我拥抱他,也感受不到任何温暖,我得不到任何慰藉,他不知道我的存在,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是让人窒息的。

更恐怖的事是,我对于任何人、任何事是一片空白,我其实就是一片空虚,我其实是不存在的,我有着永恒的时间和空间,当然也有着永恒的悲寂,还好我有简旭,他百分之百的时间都在我目之所及之处,仿佛只要我一想说话,一想看到他,他就会出现,他仿佛无处不在,无所不在。

第二天,我过世的消息在同学中传开了,同学们大多是惋惜、叹息,有的震惊,其心的表情很困惑,皱着眉头,上课的时候少有的走神了,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回答不出来。

“我是不是很傻?”我问简旭。

“不会,有人的等了好几百年呢,岂不是更傻”

能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应该是荡气回肠,催人泪下的吧?

其实是很简单的故事而已,我和他两家相邻,小时候一起去山上爬树,一起去河边捉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他有着什么好东西总是想着我,我做什么事情都想着他,像他家里买了桂花糕吃,他总是不吃,留着和我一起吃,还骗我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家里的藏书我们也会一起约着从头至尾的看,两个人好的不像话,就跟一个人似的,早上他起床了会过来叫我,或者我待他睡下了才回家歇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两家的父母都在商量这自家的婚事,我和他便想了个注意,假装相约出门学艺,双方父母虽觉得奇怪,但也并不多言,只是嘱咐学成归来,就早日成婚。还好我们俩家的兄弟众多,不然我们也良心难安。我们寻了个僻静的山谷,伐木造屋,耕田养鱼,自给自足,好不自在,就这样我们幸福的过了六十年,就跟童话里一样,后来他先走了,然后我就自戕在他的墓前。

“很感人”我回到。

他早已进入了轮回道,但是我却作为一缕意识留存了下来,我想守护他,于是过了这几百年。说起来我应该比你更傻。

听完心里感慨颇深,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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