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
周宪低语，神色一怔，像是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没错，轮回与转生。”叶凡重重点头，重复了一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循循诱导道，“听起来荒唐，但世上，确实存在两朵相似的花，你不相信也不行。”
周宪无奈，骤然听见这个回答，脑海中却闪现其他画面，那是天庭之主的一生……
“他走过的路，从不会回首，站在苍茫山峰上，即便望穿了迷雾，看到了未来，也从不会寄托，因为他相信途中充满了变数，他只信这一世，只要己身无敌，就可以掌控一切，改变一切，谁都不能阻！”
这是那位天帝一贯的主张，贯彻了帝尊的一生，但亦如眼前人所说，世上确实有两朵相似的花，你不相信，并不代表那不存在……
“信。”周宪不自在地开口，心说，以前不信。
“呵。”叶凡忽然一笑，“那可能要等很久才等得到。”
“你难道有什么在等？”周宪明显意外，他能感觉到，当他说出那个“信”字后，面前的男子似乎放下杀意，浑身似有若无的血气都有所减弱，联想这句话，故有此一问。
“哦，我当然在等。”叶凡很感兴趣的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略一倾身，血暗眼底如虹，那里面倒映着一人一景，仿佛天地间只见眼前人一般。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周宪眉头下意识一皱，还是忍住，不后退一步。
“可惜了。”叶凡收回目光，神色似乎有些无奈，摇了摇头，“倒是个好苗子。”
“什么。”话题转的太快，周宪忍不住一问。
“哦，我说你是个好苗子。”叶凡拂手一挥，长身如松，青丝随风而飘，整个人多了一种凌厉的气韵，又瞄了一眼周宪，看着他内心直发揪，“奇特的体质，不符合古藉中记载的任一特征，却自带万法不侵的性质，看样子，会一些绝技，是传承？却是未出世一般，连身体也是半灵体状态……”
这人的话是温和的，眼光是有毒的，只一眼，就看出周宪的状态。
“好眼力。”周宪脸黑，内心发问，“09，说好的外挂呢？不是说有不下于仙王的战力？？为何如此轻易就被敌方制住？！”
要不是这个不靠谱的混账，他怎会处于如此被动的地步，打不赢，说不过，还要被敌人说教，这外挂要之何用！
对此，09慢条斯理地开口：“对方有此界仙王巅峰的境界和几乎足以与准仙帝媲美的实力，以管理员只能借助本空间干扰现实的状态，打不过很正常。”
“什么是准仙帝。”周宪问，既是对09问题的疑惑，也有怀疑面前这位‘天帝’的想法……
一来……帝尊曾修至巅峰也不过红尘仙之境，对仙王境界都是一片空白，只是推测有这么个境界，至于凌驾于仙王之上的准仙帝境界，抱歉，那是听都没听说过……
二是……‘叶天帝’给他的感觉太过诡异？血红的眼眸被黑影缠绕，他能认出，那是不详与诡异！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如果真的是黑暗化的天帝，那倒正常，可是……
“怎么了。”叶凡孜孜不倦的讲着，像是把这万古的寂寞都要倾诉完，注意到他的视线，疑惑道。
这双血红如渊的眼，太过深邃，偶尔有紫色的光泽，一闪而没，黑影亦随之消失不见。
“没事，继续。”周宪怔愣，望见那抹熟悉的紫光，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个。
叶凡安静的看到他一眼，像是忽然察觉到什么，没在说话。
而在灵魂深处，09声音飘渺：“这不是你现在触碰得到的境界。”另一层深意，“孩子，估摸下自己的状态，三思而后行。”
周宪无奈：“那按照迷雾之上的水准，仙王与准仙帝的位格是多少。”
09从流如善：“仙王：位格8.0—8.5，准仙帝:位格8.6—8.9，大概标准仅供参考，当然，请以境界为准。”
周宪望了一眼：“……09，这顶多只算一个位格范围内吧？难不成仙王与准仙帝是同一境界？”
还不待09作答，忽然，一阵天摇地晃，土崩石裂，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周宪震惊的看向这一幕，巨大的石碑从裂缝中伸出，共有九个，蔓延至天际，在这过程中，阵法渐渐扩大，黑雾逐渐扩散在这一域。
在那些石碑中央，叶凡背对着他，双手很松弛的搭在，中心不知何时出现的石碑上，听见周宪的话，右手拂去表面尘土，待望见金色的不可名状碑文，温和的笑了，道：
“九秘有大奥妙，且各有各的妙用，早年间，为我推广，之前观你之法，竟包含其中二秘的影子，可曾在吾之门下道统听过课？”
“没有。”提到之前，周宪又古怪的望了他一眼，他可是记得之前，这位‘天帝’的残念一身腐烂，见谁杀谁，完全不可理喻的鬼样子。
怎么一恢复人身，就仿佛忘却前尘？
这个长身如松，说话温文尔雅，让人见一眼就忍不住心生好感的人，到底是谁？！
“这样啊。”叶凡转身看他，不在言语，剑眉轻皱，就好像有些苦恼似的，周宪内心吹嘘，这副模样，不知要骗过多少万千少女。
只是，一道黑影在他眉宇浮现，并越扩越大，逐渐蔓延到整张脸，而‘天帝’本人似无所觉，这一切，周宪看在眼里，觉得蹊跷，心里慎得慌。
“叶凡。”周宪大吼一声，见‘天帝’本人毫无反应，就要出手，毕竟，黑暗的‘天帝’太过恐怖，所思所想，没有行事的标准，真要黑化，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这时，‘天帝’似有所感，眼皮轻磕，瞄了他一眼，只一眼，就让周宪半抬起的手停住，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孤惑，失落，困苦……复杂的就像是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
“不对。”周宪猛然惊醒，倾刻间，无形剑意在他手中凝聚，空气都如履薄冰，他冷冷的望着叶凡，对方也望向他，眼神俱是晦暗不明。
周宪没有想到，只是一个眼神，就差点被对方慑住心神，想到这里，不敢再掉以轻心，上前一步，缕缕光辉汇集，形成特殊的符文，就要发出。
特殊的符文好似亘古流传，灰朴的流光四溢，蕴含不可名状的威力，它的其中一个作用，梳理本源之力，这是宪帝的绝技之一，无往不利，从未令他失望。
周宪冷冷的想，这次也一样，但上天好像给他开了个玩笑，灰色的大印，在刚一接近就被黑雾舔噬，逐渐消磨黯淡。
与此同时，‘天帝’好像被注入一股力量，冷不丁抬头，眉间暗影涌现，外界便是天地崩乱，血雨洗礼。
“诡异的黑暗，莫名的本质。”周宪淡淡的开口，话语中，没有一丝惊慌。
“啊。”叶凡大吼，直冲天际，瞬息间，就已经化身为一尊黑暗天帝。
周宪冷汗直冒，在抬眸望向对方周身，那黯淡无光却又坚若磐石的古老符文后，又重新恢复镇定，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就算表面不咋滴，但帝印被公认为神鉴术之一，有多么的高深莫测，若要破解，只有两个条件。
此刻，叶天帝冷漠无情的抬起手，天地都为之色变，可那只手却好像受到束缚，最后，也只能抬举至半空中，不上不下。
平静的望向这幕，周宪思虑，第一个条件，非得比施术人高上一个大境界的战力不可破……
他承认，以他目前的状况，叶凡或许比他强，但还没有高上一个大境界，第二点，需要与施术人同源的力量，这点是叶天帝无论如何也——等下！这是……
周宪脸上沉静的淡漠裂开，露出惊愕的底色：“这是我的——”
叶天帝两袖轻拂，血暗如火，周身掩盖在迷雾之中，帝拳无双，轰向咒印。
轰的一声，那无匹的帝拳摧枯拉朽般，打碎了周身，本应坚不可摧的咒印，与此同时，熟悉的紫芒大盛，围绕天帝身。
叶凡整个人包裹在至尊至贵的紫光中，如同紫薇星烁，君临九天！
周宪眉心轻蹙，想要上前，却被一种莫名的威压制住，无法动作。
似有所感，天帝叶凡一步一步，自更高空迈向他。
这人是不可以接近的，沐浴在紫光下，周宪忽然闪现这个想法，那是一种无言形容的酸涩与苦寂。
同时，一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响起，告诉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不然有什么东西将会失去且不能挽回。
这个念头来得突兀，且愈演愈烈，整个人都像是被巨大的感情所淹没。
“奇怪。”周宪怔愣半响，有些不明白，心口无端发闷，热泪在眼眶打转，要落不落的，模糊了天上人的面容，就像是不明白。
这源源不断的感情，无边无尽，如无根之萍，凭空升起，犹如冥渊海风翻滚，卷起爆虐的地火岩浆灼烧一切。
要不是，周宪剩下怎么也烧不完的理智，还在抑制蠢蠢欲动的心，只怕，早已疯狂。
“太不正常了。”周宪内心称奇，只是，不知是本性使然，还是其他，不管情感如何泛滥成灾，理智这根弦却始终在堪称冷漠的思虑。
他有生以来，还从未体会到这样的喜悲，灵魂都要撕碎似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09。”周宪深呼一口气，待发现自己能动后，借着拂袖的动作，抹去眼泪的同时，看了一眼‘叶天帝’，内心呼唤，“我好像知道，那个力量的主人是谁了。”
09语气阴里阳里：“是吗？恰好，我也知道了。”
“也对。”周宪面色诡异，虽然怀疑看错了，但事实就是如此……
毕竟，那道紫光太过特殊，跟天上的星子似的，太熟悉了，是宪帝的本命之光，有克制万物之能，伴随过他一生，想认错都难……
所以，为什么会出现在帝尊的死敌，天帝叶凡身上？！
周宪内心凌乱，胡思乱想之间，叶凡已经近在咫尺，正要说话，却被对方抢先开口：“看你和天庭无关，放你一命，后辈，别再碍我的事，滚出这里，从哪来回哪去。”
“有点难……”周宪忐忑不安，待看见叶凡眯起眼，赶紧道：“可否指点一条出路。”
“你……”男人疑惑，待看见周宪的表情，好像明白什么似的，温和的笑了，“既然如此，我便送你吧。”
周宪内心惊悚，面上感激道：“如此大恩，日后必报！”
他把‘必报’二字咬得太重，不知道的人，必定认为二人情谊深厚。
“不用，各有各自的缘法。”叶凡漫不经心，把他轻轻一推，周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黑雾包裹住，无法动弹，“我有故人要来了，不希望有人打扰，待在这，别乱跑，过一会儿，如果没动静了，就自己出去。”
“多谢……”周宪浑身轻颤，发现黑雾没有隔绝他的视线，没忍住抬头一看。
结果就看见这一幕，那个疑似‘天帝’叶凡的男人伸出手，毫无预兆，猛地向自己胸口抓去。
周宪：“！！”
大手毫无阻碍的刺穿了心脏处，一股黑色的血溅出，因为太近，有些溅到周宪的脸上，接着一片黑紫色带着蓝光的血又溅起。
因为隔得近，周宪清晰的听见有什么在蠕动，一股恐怖的气息散发出来，像是什么生物在苏醒，却只能发出一阵不甘的声音，听着太可怕，也怪可怜的。
“那是之前的上苍仙。”周宪眼神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来天帝被其他生物的残念寄生，怪不得现在对他的态度与之前有所不同。
瞬息间，黑雾如火焰，沿着这个人的手臂燃烧进心口，有什么生物陨落，一股黑烟冒出，是被那股黑雾抹杀，被磨灭了，那个声音连惨叫都没发出来。
而后，男人缓缓把手从胸口拿出，跌坐到身后的石碑上。
从这个角度，周宪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原本的服饰破了一个大窟窿，露出白花花的胸膛，不由凝重，受了那样重的伤，居然完好无损！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叶凡侧眸，正好撞见藏在黑雾中的视线，周宪把目光稍稍避开。
“乖。”疑似‘天帝’的男人笑了，倏地站起，他挥挥手，就要转过身。
“等下。”
叶凡停住脚步，穆然回头，那一瞬间，周宪心里猛然一跳，想要说些什么，却只问出一句，“你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这不是长话短说说不完……”叶凡意外的看着他一眼，似组织语言：“又不会碍着你什么。”
说完，叶凡自顾自的转身，大步向前走，再不回头。
“09。”直到看不见那个背影，周宪忽然道，“这应该不是我最后一次看见这背影吧。”
09打趣：“怎么，才一面，就被叶天帝风度所折服，见之倾心。”
“对方有提到过故人。”周宪没有理会，反而问出这个问题，又扫视四面八方，发现。
仙域中心地幅辽阔，是因战乱，荒凉一片，寸草不生，有些地方，甚至地裂千里，为生命禁区。
现在，那些地方，都被巨大的石碑填平，以阵法围绕，怎么看都不是件好事。
“你想说什么。”
“故人也可能是指其他人……”周宪说到一半，叹道，“我可能还需要跟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