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
背后的人忽而轻笑了一下,依稀可辨的声音,应该是低沉目富有磁性。
如同天地间最朴质的旋律经由神明之手流溢出的声音,那是一种可以回旋进人心的最深处的音色。
即便只有简单的音节,也可以让人生发出一种难言的韵味,足以使任何生灵都沉溺其中。
“大道三千,哪一条不是路?”
背后人语气淡淡的,却如黄钟大吕一般在帝尊耳畔响起,
是啊,大道三千,大道又何止三千,哪一条不能走到底呢?
想到这里,帝尊终于回转头,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无量?”
看到那团诡异的混沌雾气之时,帝尊脱口就是这一句。
‘无量’沉默了一下,周身藏匿在不知名的雾气中,看不太真切,听见帝尊的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半响,他才回应了一句:“我是你。”
听见这句回答,帝尊恍惚,连失落都暂时抛到一边去,他没有去怀疑这个答案。
这个世上,真的存在相似的花……那么又怎知会没有所谓的轮回呢?
况且……
这样无法估计的‘生灵’……
帝尊眼皮略微垂下,嘴角扯出一个不明意味的弧度,他直视‘无量’,眸中却闪烁着不明的光芒。
那里面倒映着的是浩瀚虚空,混沌弥漫,无边星辰散落,呈现出一种犹如诸天万界,共布格局的景象……
而大雾中的身影在他的感知范围内,根本就没有在那个位置。
“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质疑呢?”
想到这里,帝尊沉默,不由陷入沉思。
但显然,大雾中的身影,不会理解帝尊此时的沉默是何意,他直接开门见山,又像是自言自语道。
“吾知道汝有很多疑问,吾也有。”
听见这句话,帝尊立即凝聚视线,想要看清那雾气中的身影,然而当他目光所到达的同时,周围的景象突然晃动,像是遇到阻碍般,忽然停滞。
“唔,看来还有些麻烦。”大雾中的身影似苦恼什么。
就在帝尊以为对方还要继续烦恼一阵时,他好像恍然大悟一般,眼神直盯着自己看?
“哦,吾倒是忘了,汝在。”
帝尊默默回视,对大雾中的身影所说的话,感到有些莫名,他很想问一句,你不是一直都盯着自己?
但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神秘了,他还没有知道自己的情况,还不了解对方的意图,这句话终究是有所顾忌,没有问出口。
见帝尊就这样光明正大的直视自己,大雾中的身影带着新奇的语气传出一句话:“你注视我这么长时间,还没出事?”
“这次倒是没有称吾与汝,等等,出事?”
帝尊内心惊讶,面上不显,不动声色的将视线转移到身影后方的星河,恍若不经意的问道,“前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注视前辈会出事?”
不能怪帝尊太谨慎,实在是这一位主太神秘!容不得丝毫不在意。
“年轻人,你只有这一个问题要问吗?”大雾中的身影开口了,声音带着轻笑,自四面八方传来,待帝尊反应过来之时,周围的景象又一次变了!
没有飘渺无踪的虚幻仙路,没有浩瀚万界点缀的星辰格局,眼前所出现的,是辽阔旷远的山巅所连成的一条边际线。
这条线几乎将一眼不见边界的苍穹与同样深不见底的诡异深渊隔开。
而最先占领帝尊注意力的却是,一把巨剑……
没错,这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剑,光华自外域折射入这方区域。
剑光!
破开了苍穹,贯穿进深渊,镇压了黑暗源头,并使整个空间分裂成无数个悬浮在虚空中,形成了一个个独立的世界。
而在那世界与世界相连接之处,一道道缝隙偶尔张开又闭合,短暂的浮现出,其内的景象……
帝尊震惊!因为,那里面的场景有的是广阔无垠的天地、有的是神秘广袤的星域、有的混混沌沌,天地初开……
他立即注视周围,发现这个区域也只是深渊上的无数世界其中一个世界,这个地方,竟是以无数世界共同构成的一片诸天大界!
更让帝尊惊奇的是,那把泛着光的剑,以他的眼力,看不出这把剑的剑光蔓延何处,又经历多少岁月。
只能通过其划分世界,仿若开辟天地的无上伟力,判断出……
这剑,比仙器还要不凡!帝尊暗咐。
“呼呼呼……”
风带来了泥土混合草的芳香,吹遍了这被烧焦的大地,所经之处,绿意焕发,丛林在生,山间的溪流重新流淌。
可下一刻,不详与黑色迷雾无中生有,笼罩在那片绿意上,不过眨眼间,生命,便消失了痕迹。
但无论如何不详与黑暗物质都像是被什么压制一般,无法弥漫,只能停留在深渊与世界下方。
帝尊忽然抬头,怀疑的望向那看不见尽头的苍穹裂缝,类似于流光一类的东西从里面散发,覆盖在通天的巨剑表面上,形成光晕。
在那无形剑韵的笼罩下,没有无尽的威压镇压天地,有的,只是祥和,好像只要它在那里,就足以庇护万界苍生。
“这东西静压着下面的深渊?”帝尊默默看着四围的一切,常年不变的面上,罕见的带上几分思索、几分无奈。
他忍不住回想着这一遭经历,先是冲击成仙路,结果在冲到一半,发现倪端,好好的举教飞仙成为一场诡异的‘幻境’,这算什么事?!
帝尊摇了摇头,继续梳理。
之后,冲破‘幻境’,他莫名在虚幻的仙路上走了一遭,还经历了一次从人生至疑似自己结局的记忆片段……
还被前世问要做什么……
深呼了一口气,他继续回想,在踏上最后十天阶,知道了这么一尊不知名的存在,那个周身被大雾笼罩的身影……
想到这,帝尊终于无法淡定。
他俯瞰山峦下,无尽深渊,暗影如万物起源,卷起波涛,一浪高过一浪,数不清的世界被淹没,再不见痕迹。
帝尊内心一时思绪万千,想到之前经历的场景与此刻,眼里暗藏着深深的不理解。
“不见任何动作,凭心念一动,就能创造亿万诸天,共布格局的伟力……”略微思吟,帝尊这样总结。
“这种存在就是只流传在神话中创世的神怕也不能想象吧……”
想到此,帝尊忽而轻叹了一下,不禁有些苦涩和无奈。
他可无法估计,这样的存在找到自己有什么目的。
耳边忽然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打断了帝尊的思绪。
顺着声音环视四周,暴雨以倾天之势下着,却没有沾湿帝尊半片衣角,身在雨中,连帝尊都有些惊讶这雨到底有多大。
他漫不经心的听了一会儿,扫了几眼,这一扫,目光便不由得疑视,大雨还在继续,不一会儿,耳边就听见了潺潺的溪流声。
清冽的溪水不停的流动着,雨水如同血液注入这万千山壑,分化成无数纹路,布满了整个区域。
帝尊怔怔看着这一切,大雨渐歇,阳光破开乌云,自然如万千大道演化,森罗万象,万物复苏。
失去生机的世界,宛若被这场充满造化的大雨,注入一次全新的生命,重焕新生。
空气中嗅到草木混合泥土的气息,远方溪流处几只小鹿在那儿低头饮水,水中游戈的鱼忽而逆流向上飞跃化作一只巨大的鹏鸟遨游太空。
帝尊内心充满了感叹。
让一片被摧毁的古星复苏,若无人为干预,岂是经过时代变迁,岁月更替,沧海桑田那般简单?
自然大道,果真奥妙无穷。
帝尊不由得在心里更加确定大雾中的那个身影至高无上的地位。
“勿要多想,此世并非是受吾干涉的影响。”
一个淡漠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帝尊猛地回神,神念开到最大,瞬间就将整片区域笼罩在其中。
然而无论他如何感知,却一直都没有看到那团熟悉的大雾。
帝尊疑惑,他唤道:“前辈在哪?”
“不用找吾,吾从未降临此世。”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声音悠远、博大、仁慈、宽宏……不再是帝尊熟悉的自己的声音。
恍惚间,帝尊似乎被拉入一个古来至今都从未遇见过的浩大战场,看见了一个诡异的画面。
数不清的生灵厮杀,血染诸天,那里,有十世冠绝的王、有力可裂上苍的至强者、更有一击破宇宙,令诸天万界都颤抖的无上生物。
那是一场旷古绝今的大战,不在诸天万界的任一点,没有具体的时间、空间能够抵达。
在那震彻诸天之战中,白衣天帝从天而降,以一柄神剑被击断成两截为代价,重创黑暗者,击杀无上生物。
最后,他与另一位震古烁今都无人可敌的天帝,共同将黑暗封印自最初之源,镇压前所未有的诸天动乱。
帝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现在的状态很是奇怪?
气息淡化,周身逐渐模糊,没人能够感受得到这种变化,似乎要脱离这个世界之外,不存在于古今。
而他看到最后一幕,白衣天帝,周身被时光之力所隔绝,追随铜棺的痕迹,不断横渡,却最终还是停下步伐。
临别前,白衣天帝将剩下的那柄断剑赠出,并约定再见面之时还给他。
帝尊失神,他看向两大天帝分离的方向,一种久违的情绪涌现。
染血的诸天界,任众生仰望,始终都不曾使帝者停留,杀向未知而不可回的远方深处……
即便生在光明中,背后也有阴影,更何况,是生在黑暗的时代,谁的路又会相同?
“哦,果然是你,但又不是你,至少我要找的不是这世的你。”
声音猛地出现在帝尊耳边,将他唤醒,语气中带着笃定的自信,似乎是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帝尊向身侧回视,依旧没有发现那道声音的主人。
“不用找了,吾无处不在。”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这个世界轻颤,帝尊视线向下一瞥,突然凝重起来。
一条无比巨大,几乎可以遮盖诸天的鲲鱼在虚空中游曳,难以有什么词能形容它的宏伟。
饶是帝尊在刚刚见识过两大天帝镇压诡异黑暗、平定诸天万界的场景,也不由吓了一大跳。
因为那条游走在虚空边域,张嘴间,便能轻易吞噬万界诸天的巨鲲,向着他所在的星域游来。
帝尊:“……怎么会有这么大个的鲲?”
正当帝尊凝重之际,一道声音在此刻如天籁般响起。
“莫怕……”
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却让帝尊怔然,他忍不住道:“你在我的意识里。”
这次轮到那声音诧异:“只是一道念识罢了。”
帝尊疑惑对方的回答,那声音顿了顿,他又回答帝尊的同题:“我不是在你的意识之中。”
帝尊忽然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他可不想自己的意识暴露在这等存在的感知之下。
于是帝尊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条巨鲲上。
周身法则之力涌现,世界鼎立于头顶绽放无量光辉,随时准备好划破空间屏障,逃出险境。
就在这时,那声音又说了一句,带着散漫却理所当然的口气,却成功让帝尊的动作顿住。
“是你出现在我的梦里。”
帝尊:“……这家伙,怕是没睡醒。”
这时,巨鲲呼啸,巨大的声波在诸天万界回荡,祂的身躯宏伟,连万界都只有祂一部分大小。
可就在祂与世界相撞之时,无形的伟力在祂身躯表面浮现,使得巨鲲的身体虚幻,穿过世界。
看到这一场景,任何一个人都会由衷的高兴,帝尊却感到了满世界的恶意。
“嗷……”巨鲲咆哮,声波回荡在他的耳边。
帝尊怔怔的站在巨鲲的头顶上,直到看见虚空泛起阵阵涟漪,才发觉自己被鲲鹏带走。
“居然真有这么大的鲲。”帝尊的愕然声猛然响起。
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开口:“你是不是关注错了重点,不过算了,我有问题想问你。”
帝尊莫名感到一股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