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说的倒是容易，难道这里也有什么机关？”
季白露嘟囔了一句，却也走上前来，认命的开始摸索着蛇头上一切看上去有些可疑的东西。西辰却不着急上手，他开始细细的观察这周围的环境。
因为身处地下，地下甬道的两侧，又有水道包围，整条甬道内都有潮湿的空气。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虽然来的一路上，不管墙壁还是地面，都显得湿润，但是并没有霉斑或者苔藓滋生。西辰观察着正中间的蛇头，伸出的蛇信向上弯成了一个半弧，看上去很是可疑，像是引诱着人们去移动它。但是之前西辰已经见季白露尝试扳动或者拉扯过那条蛇信，可惜的是那似乎和蛇头就是一体的，无论怎么摆弄，都纹丝不动。
西辰推开了两步，观察起石门的其他部分。蛇口的下颚上也有一些暗色的水痕，看上去也像是环境中的水汽造成的。视线再下移，西辰在蛇头下方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暗色痕迹。上前一步，西辰直接蹲下，伸手去摸那地上和其他部分不一样的颜色。
西辰突然的动作倒是吓了正在研究蛇头机关的季白露一跳，她跳开了一步，看向西辰疑惑道：“你在干什么？”
“你看这里。”西辰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石板边缘的位置，“石板本身的颜色应该是这种青灰色。但是这里……”西辰又伸出食指，在地上明显的一团有些发黑暗色部分抹了一下，“这里的颜色和周围不一样，而且这种颜色和蛇嘴下颚上的水痕颜色看上去差不多。应该是有什么原因造成的。”
“什么原因？”
季白露蹲下身体，也学着西辰的样子，用食指抹了一下。指尖沾上了像是灰尘和泥土的潮湿的混合物，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季白露还是用手指捻了捻，然后凑到鼻尖闻了闻。
“嗯……有点甜甜的味道，还有点腥，泥腥味？这种甜味是什么？”季白露有些奇怪的问西辰。
西辰也像季白露那样，闻了闻指尖的味道。之后就见他皱着眉头，站起身，又把头探进了石门上那个张开的巨蛇的口中去，像小狗一样抽动着鼻子。
季白露站起身来，看着西辰这滑稽又有些诡异的动作，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什么发现？”看西辰的样子，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涂山妤问了起来。
“不太确定。”西辰撤回了身体，拧着眉，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说，“露姑娘，你也是知道上古神话的吧，如果我说的不对，请纠正我。”
季白露见他说的认真，虽然不明所以，还是点头道：“你说。”
“在上古神话里，有蛇形图腾崇拜的说法吧。三首蛇管理冥界出入口也确实是有这样的传说，但是我不记得哪本神话故事或者典籍里说过，三首蛇的出身来历。”
季白露听西辰这么说，也是先一愣，然后和涂山妤对视了一眼。涂山妤也是摇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也一无所知。
“我看过的神话版本，是说有三首蛇扰乱世间，有可以比拟伊路斯大人的仙人降服了他，把它关入地下的洞穴里。这洞穴是万物灵魂通向冥界进行轮回的通道，三首蛇吞掉过去的恶和未来的恶，留下纯净的灵魂轮回转生。”季白露说道。
“那看来我们知道的事情是一样的了。”西辰点头，“但是还记得之前的壁画吗？很显然和我们知道的故事有出入。三首蛇有兄弟，就是那个蛇尾人，两个人应该是同时由一条母蛇孕育的。后来蛇尾人应该是成了代表丰收的神祇被人膜拜，三首蛇却成了破坏的恶魔，它从蛇尾人那里偷走了供奉物。这种举动或许是激怒了蛇尾人，他跪拜的那一位神秘的存在，应该是某种更上位的存在，那个人给了他冠冕，我认为是一种力量的象征。那面被毁掉的壁画，如果猜测一下，很有可能是说这对兄弟大打出手。”
“很明显三首蛇最后败了。母蛇想要给它求情，但是似乎那个最上位的存在拒绝了。”季白露也想起了后面的壁画内容。“但是这就很奇怪了，最后那个母蛇看上去要吃掉三首蛇的画面是什么意思？”
“或许……她真的吃掉了自己的孩子。”西辰皱眉，“还记得我们刚下来的地方，那里也有一些很奇怪的高耸石笋吗？”
“记得，你是说……”季白露感到一阵的毛骨悚然。
西辰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说道：“失落的传说被人在这里绘制在墙面上，或许是什么人发现了这个洞窟，这个看上去像是张开大口的巨蛇的洞窟。于是在他的身体里建造了三首蛇的大门，并且在这个甬道里留下了关于这个传说的绘画。你说，这会是谁这么做的呢？”
季白露越加觉得惊悚，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她断然道：“我可不想知道这些，我们快点想办法打开这个门，然后找到科林想办法出去吧。”
“打开的办法，我有了。”
西辰说着，手探进了自己的行旅囊。一阵摸索之后，他拿出了一只水囊，这支水囊比之前他给季白露喝过的那支要大了三四倍，季白露看着这个大水囊目瞪口呆。
“你说用水？”
“这个可不是水。”西辰说道，他拔开了塞子，一阵甜香幽幽的从袋口飘了出来，“晚餐时候冰镇的葡萄汁，很新鲜的。”
季白露更诧异了。她很清楚的记得，晚餐的时候她只喝了一小口，就因为西辰和涂山妤讨论葡萄很有问题，于是再也没碰，西辰更是从始至终没有碰过。
“你拿这个干什么？不，不对，你什么时候把这东西偷偷装走的？”
“你吃完饭上楼的时候？”西辰先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觉得我们如果不碰他们送来的葡萄汁，等到仆人把东西收走的时候，庄园里肯定有什么人要起疑心的。而且我对这里面的成分也很有兴趣。我不是药学方面的专家，还打算通过巡查队的途径送回溟湮湖，问问汐鳞族擅长此道之人的想法呢。”
季白露见西辰这么说，不知道该说他心思细腻还是想的太多。
“现在，我甚至要怀疑有人特意给我们提示了。”西辰画风一转，眼神也变的暗沉，“等到回去，我一定要揪住武缙，好好的问个清楚。”
西辰转身，一水囊的葡萄汁被他咕咚咚的一股脑倒入了蛇口里。大概是水囊太大，里面装的葡萄汁也太多，还没有全部倒完，蛇口内就已经盛满，一小部分溢出的葡萄汁沿着蛇的下颚流了下来，滴落在地上，正砸在那片暗色的阴影上。
“还好，还剩了一些，看来我想让人研究的目的还能实现。”西辰塞上了水囊的塞子，把它放回到自己的行旅囊里。
这时，季白露看到原本蛇口里的蛇信向上抬起了点，蛇口中的葡萄从蛇信下面的什么地方流了出去，而后，就听到一阵吱吱嘎嘎的迟缓沉重的声音。
“三首蛇因为偷窃葡萄，和兄弟反目。最后战败被封印，所以有什么是比葡萄更好的供奉物呢？”西辰退开两步，站到了季白露的身边，解释道，“不过，我觉得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有些人并不知道用葡萄汁、葡萄酒这些作为供奉就可以，所以很有可能，还有人用过……血。”
一听西辰说血，季白露想起之前自己的手指在地上抹到的那种带着腥味和甜味的污渍，手背在了身后，不着痕迹的一阵擦。西辰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但并没有看她，只是表情严肃的把烛焱幻化出来，提在手中。一双茶色的眼睛被火光映照的反射出金色的光泽，他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开始缓缓裂开一道缝隙的石门，嘴上提醒着着季白露。
“露姑娘，这门之后，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可能会遇到科林，或者能吃掉一个人的蛇，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要做好警戒。”
季白露先是一愣，然后马上明白了状况。从三首蛇门的状况来看，之前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危险，或许是科林已经帮他们引走了某个大家伙的主意。之前的甬道里相对封闭，没有什么可以让那种怪物通行的环境，相对的安全。可是这石门后面是什么情景，确实难以揣度，必须做好准备。
于是，她的佩剑也应声出鞘，一脸肃穆的戒备着门后。就连涂山妤也收敛了狐火，拿出了她作为武器的折扇，进入了警戒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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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
泪之岬上，武缙发出了一声咋舌的声音。
之前跑来和他一顿聒噪的阿福，这时候正靠在帐篷的外壁上，看上去十分心情愉悦的哼着歌。他说他对躺在帐篷里的孩子毫无兴趣，此刻，他一边哼着歌，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孔上露出的也是管家职业的和善笑容。
但是，武缙知道，这家伙说的并不是实话。因为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武缙亲眼看见他朝空中扔出了什么东西。
“让我们为神王的诞生献上最盛大的祭典吧。”
伴随着阿福这一声狂热的声音都有些撕裂的呐喊，他丢出的东西在半空中炸裂开来，武缙看见有浓雾从炸裂的地方涌了出来。
是雾魇。
“现在，肄法司的武大人，请问您，打算怎么做呢？”阿福笑十分温和谦逊，缓步从武缙身边走过。
武缙看了看从他身边走过的青年，再抬头看了看半空，那道爆炸过后，半空中出现了一道黢黑裂口。武缙知道，那是时空裂隙，虽然供职肄法司，并不如夑灵府的人那样经常和时空裂隙打交道，但是这样的景象，在天枢塔的档案塔里资料堆的有山高。就算没有看过那些资料里的图象，光看那吐着雾气，从黑色裂口里钻出的，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的两团灯笼大的红色魂火，任何御灵师都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武缙上前几步，行走间，肩头已经蹲伏了一只通体纯黑，只有双足赤红形似乌鸦的鸟，只是这只鸟比普通的乌鸦身体大了数倍，看上去像有小鹰的体格了。这是他的琈灵，一种传说中可以辟火的灵鸟。武缙的右手里提着一把无弦也无矢的弩，准心却瞄准了正在露头的那只红阶的雾魇。
只见武缙左手抹过弩身，灵力构成的弩弦和箭矢已经架在了弩上。扳机扣动的瞬间，停在他肩头的大鸟身体瞬间消失，射出的箭矢也在半空中化成了那只乌鸦的样子，直接从冒头的那只巨大雾魇的左眼冲入，又从右眼钻出，两团红色的魂火闪烁了两下，熄灭。那挡住裂口的头颅也化作灰粉消散在空中。
“喂，这样真的好吗？武缙大人？”
看到武缙利落的干掉了一只红阶雾魇，阿福却并不如何的紧张，他吹出了一声口哨，用轻浮的口吻说着。
武缙转头看他，皱眉。
可是就在这一句话的时间里，已经陆续的又有雾魇从阿福打开的那道裂隙里钻了出来，而且品阶非橙即红。这些雾魇一落地，周围的能见度就迅速变低，武缙和阿福之间相距不过一二十步，却已经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在夜晚的浓雾里，反倒是雾魇本身那双烧着魂火的眼睛，更加醒目。
雾魇们落地，就开始四下寻找猎物。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武缙可以听到阿福的方向，一直在哼唱某种曲调。原本四下搜寻目标靠近了帐篷这边的雾魇，在听到阿福的哼唱之后，像被哈摩尔恩的吹笛人蛊惑的老鼠一样，齐齐的转向了泪岛的南面，而在大河的对岸，就是沉睡中的平津城。
阿福此人来历不明，以武缙肄法司供职的立场而言，抓获他交给塔里的同僚好好的审讯一番才是正理。武缙知道，这歌声是阿福的挑衅，这个人的实力和自己相当，如果和对方缠斗起来会花费不小的力量，而且并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况且在缠斗的过程中，如果失去了阿福的歌声引导，不知道这些雾魇会不会四散开去。如果只是涌向对岸，还有在封印之前一网打尽的机会，倘若让他们散开来，上下游的城镇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雾灾侵袭。如果真的如此，想要在擒获阿福之后，再收残局，就算他加上平津的七曜堂、巡查队、御灵师协会一起，都未必能短时间内稳定局势。
但是反过来，如果这雾魇潮也只是对方消耗自己战力的手段又当如何？
武缙心思电转，他别无选择。
手中弓弩指天，一道亮白的灵光射向空中，又轰然炸裂，爆裂的红光将天地都染红了一瞬。
这是天枢塔传信的一个小技巧，希望泪岛两岸的那些御灵师能收到信号，前来驰援，把兽潮控制在泪岛之内。到时候腾出手来，再收拾这个造成骚乱罪魁祸首。
现在，武缙手中弓弩平举，没有一丝颤抖和犹豫，扳机扣动，数箭齐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