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西辰被陶鵺问到自己都是一愣，“你的意思是说，每一个天司碎片本身就有特别的能力。”
陶鵺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当然的吗，正常的魂琈都有天赋能力。包含天司记忆碎片的这些……姑且我们叫他拟魂琈好了，如果没有正常魂琈应该有的特征，不是很容易就暴露。”
“这么说起来，我有了魂琈之后，和之前不同的地方，应该就是强恢复力了？”西辰推测。
陶鵺一摊手，道：“这可不好说，当时虽然我只是旁观状态，但是我看到的是炎琈和你融合之前，有一小块骨头一样的东西先进入的你的伤口，之后才是炎琈。所以你的恢复力，到底是炎琈的关系，还是那个骨头的功劳，倒是不好说。”
“啊！”西辰惊呼了一声，“你提醒到我了，我一直以为那个骨头是遇到雾魇袭击的时候丢失了，结果居然是那个时候……”
陶鵺一捂嘴，表情略显尴尬：“原来你不知道啊，我以为……”
“被雾魇袭击的时候我记得我是心脏都被刺穿了，再醒来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还能记得什么。”西辰也很无奈，“不过也好，那毕竟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的骨头，不过还在我身体里的话，感觉上总比真的弄丢了，要让人觉得松一口气。”
“是吗，你能这么想，那就好。”陶鵺也不知道这样的场合，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西辰曾经用一个小锦囊贴身装着一小节骨头。大小相当于成年人类的一根掌骨，颜色灰白泛黄，表面光滑，看上去像是年代久远的东西。骨头的表面上有，很多细小的文字又或者是符号一类的东西。西辰曾经也多次观察过那节骨头，只是当年的他大字不识，记忆力也不如现在这样好，对骨节上蚊子腿一样细小的文字符号一点完全没有记忆。
如今就算是西辰接触了很多包括古代文字和符号相关的学问，也无法探查当年那一截骨头的来历了。
“不说我的事情，之前你说过你的能力，是什么？”西辰把过去的事情抛到了脑后，问陶鵺。
“嗯……用演示的比较快。”陶鵺抬头，深邃如古井的黑眸盯上了西辰的的眼睛，“帮我剥一颗柿子吧。”
“什么？”
陶鵺没头没尾的话一出，西辰下意识的反问。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两只手就像听从陶鵺的命令一样，从果盘中拿起了一颗橙色的柿子。
“这颗看上去没太熟透，换一个吧，我要那个。”
陶鵺抬起手点了点果盘里另一个颜色更红润的柿子。西辰原本已经拿起柿子的手，立刻转换了目标，拿起陶鵺指示的那一个，开始认真的剥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西辰被身体控制权被夺走这件事，感到无比震惊。他试图靠自己的意志力来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但是他发现，这样的动作，似乎是徒劳了。在背后开始冒冷汗的同时，西辰心中对陶鵺的能力也略有所悟。
“啊，碎片拥有者之间，果然不能完全起效，你还能靠自己的意识来说话啊。”
陶鵺伸出右手，接过了西辰递来的已经剥好的柿子。她的左手举起，像是握住什么一样，然后轻轻一拉，西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上剥离，身体的控制权回到了他自己的手中。
“你自由了。”陶鵺咬了一口柿子，说道。
“控制其他人的身体？”
西辰张握着自己的手，确认着身体的状态，同时抬眼看向陶鵺。
“其实不光是身体。这个能力，我管他叫傀儡术。因为我们同样是拥有碎片的人，而且你现在和炎琈的融合度没有我深，所以我还能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控制你的身体，但是你的思想和语言能力还属于你。其他人的话，连思想也能被控制，并且在解除控制之后，完全不记得被控制时期做过的事情。名副其实的傀儡。”
陶鵺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说着让人心里发寒的内容。
“天司的能力，这么恐怖么？”西辰有些不敢置信。
“图腾崇拜，宗教，心理暗示，精神控制。如果你去找一些关于上古历史的书籍资料，从字里行间的缝隙里，总能看到类似的内容。不管是哪个族群的发展史，类似的事情总在不停的发生。”陶鵺对此倒像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说起来，在天司陨落之前，对于他的崇拜本身，就有很多奇妙的地方。既然他可以死亡，那么他应该也属于生物。人们对未知的恐惧创造出了各种崇拜物来解释未知现象和他们的强大，比如闪族上古的雷鸣崇拜。但是去崇拜一个活生生站在自己的面前的人，作为一个有自尊的人，让我随便崇拜另外一个人，就算对方比我优秀很多，恐怕也很难……更何况天司的崇拜可是遍布九堺的。”
“所以你觉得他对所有人用了控制力？”西辰试探着问。
“我现在拥有他的记忆碎片，又传承了他的能力，这是合理的怀疑不是吗？”
西辰了咧嘴：“我倒觉得你享受了他的传承，还能说出这种话挺不可思议的。”
“有么？”陶鵺反问。
“好在现在天司崇拜变弱了，不然你肯定会被狂热分子当做异端。”
“那现在可真是个好时代。”
陶鵺讲话的语调奇怪，让西辰分辨不出她到底是真心感叹，还是嘲讽更多。
西辰决定不去思考这个问题，陶鵺的想法，他从以前开始，就觉得颇难理解。
“所以，你的打算是？”西辰反问，“不会想要控制肖弘文亲自给开经阁吧？”
陶鵺一副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着西辰。
“好吧，所以你这个能力有使用限制？”西辰举手投降，“是灵力等级吗？”
“灵力等级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需要对方没有设立精神屏障，此外还需要有空隙可趁。”陶鵺解释，“在对方有机可趁的状况下，开启两个魂琈的灵力储备，加强灵赫压的输出，我可以侵入思想的对象，要是六级及以下等级。”
“冒昧问一下你现在几星？”西辰看怪物一样看着陶鵺。
“正常情况是四星巅峰，加强灵赫压的话，大概能到达五星中，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
西辰抹了一把汗。
他去平津之前四星中阶的灵赫压，原本以为在同龄人中已经很不错了。可是不论在平津遇到的，和自己同层次的季白露，还是被怀疑已经到达五星的殊临枫，都已经比自己的层级要高。如今陶鵺这个自称如果能力全开可以到达五星中的人，就在自己眼前平静的说出自己等级，西辰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等玄弥宗的事情结束之后，回溟湮湖闭一段时间的死关，来提升自己的灵力等阶。
陶鵺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西辰，继续说道：“刚刚我之所以能够入侵你的身体控制权，是因为你本身没有对自己进行精神防护，另外一方面，是你之前在思考关于那个骨头的事情吧。那个时候你有些走神，所以我趁你不注意让我的精神‘丝线’连接上了你的神经。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手法配合，最后控制了你的身体使用权。”
“那其他人呢？”西辰追问。
“一样的道理，只不过如果对方破绽够大，可以更直接连接到思维中枢。我曾经试验过，最高可以跨半个星级，也就是我可以控制到六星中阶是极限。听说现在玄弥宗内部，除了宗主肖弘文，星级最高的是二夫人，六星高阶。如果不是因为肖弘文有男性继承人的偏执，下一任宗主继任者二夫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西辰听陶鵺这样称呼玄弥宗的人，觉得有些别扭：“那个，好歹是你的母亲，直接叫二夫人什么的……”
“阿西，我找你合作是为了天司遗物，可不是让你来帮我搞定曾经的家庭关系的。”陶鵺眼神一冷，从她体内散发出阵阵寒意，“肖弘文我固然是恨的，但是我父母……当年我在山脚下躺了两天两夜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心跟玄弥宗划清界限了。看在你为肖锦文他们求情的份上，我对玄弥宗的报复，可以仅限于肖弘文一身。但是，你也不要逼我对其他人表现出什么亲情。”
西辰幼失怙恃，对体弱多病的母亲的记忆都相当模糊，更是完全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所以在他心中，一直对亲人有一种渴望。但是如果亲人建在，却感情凉薄呢？西辰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既然是自己没有考虑过的问题，陶鵺说的对，他是没有多余的置喙余地的。
“所以，除了肖弘文和二夫人，其他人，都在我可以控制的范围内。”陶鵺十分僵硬的，将话题转回了原本讨论的话题上。
西辰暗叹一口气，不想再进一步激怒陶鵺，于是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的打算是？”
“肖弘文最溺爱的，就是他唯一的儿子，肖济恒。刚好这个人的能力也只在五星高阶，入侵他的思想会相对容易。”陶鵺想了想，说道。
西辰想了想，也点头同意：“确实，从和肖弘文的亲密度上来说，肖济恒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现在不知道经阁开启是必须本人到场，还是有钥匙一类的东西就可以，如果是后者就好办很多。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接近他？要说肖宗主是成日里只在松园出现，一年只能碰一次头，那松园的其他人，似乎我也很少见到。你要怎么见道肖济恒？”
“通过肖清悦啊。”陶鵺回答的理所当然。
“肖清悦？”西辰一脸古怪的看向陶鵺，“我记得我和肖锦文她们来拜访你的时候，就看到你把肖清悦赶出去了，面都没见，你现在想走她的路子，能行么？”
“嗯，试试看就知道。”陶鵺倒是很有自信的样子。
两天后，西辰就从气鼓鼓的肖锦文那里得知，陶鵺接受了松园的邀请，去做客了。
刚震惊于陶鵺的行动力之快，西辰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只要借口找的好，肖清悦到底是个小孩，平日里在各园之间行走习课，只要创造好偶遇的机会，想好哄好缓和关系是很容易的。就连西辰自己，如果有心想要和那个孩子缓和关系，立刻都能想出两三种不同的说辞。
而陶鵺，显然更精于此道。
西辰在短短几天之内，亲眼目睹了陶鵺如何在几个孩子之间左右逢源。陶鵺在笼络了松园那边的同时，也让肖锦文和肖可心这边认为，她是有求于玄弥宗，不得已才和肖清悦保持表面友好的关系的。
但是随着陶鵺和松园越走越近，西辰觉得，在他和陶鵺秘密会面的时候，从这个女孩身上漏泄出的冷意，反而越来越深了。
“松园的事，进行的怎么样？我听锦文她们说你去了两三次了，见到目标了？”
西辰关心起陶鵺的进度。
“见到了，而且谈了很多……几乎都不用使用傀儡术，就问出了很多有趣的事。”
陶鵺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噙起淡淡的笑意，西辰却看的内心发寒。
陶鵺在他的面前，是很少笑的。虽然她可以在肖锦文面前，表现出少女应有的活泼烂漫，该有的笑容也让人看过去无可挑剔的甜美，但是西辰知道，那都只是她的伪装而已。
西辰从第一次见到陶鵺，她就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比起笑，西辰有时候故意逗她发怒，都要比笑容易许多。
而此刻陶鵺说着关于松园和肖济恒的事时，脸上的笑容像是浸了毒药一样，让人本能的觉得危险。
“我之前跟你说过，是我把曾经梦里看到的东西告诉了肖弘文，于是他以为我是灾星，才把我推下山的，对吧？”陶鵺问西辰。
西辰点点头，他记得陶鵺说过这事。
突然，陶鵺用一种上古语，有节奏的开始吟唱，内容的大意转换为钧天语，是说：“高墙啊，围起来，笼中的鸟儿在歌唱，美丽的丝带系在颈上。太阳啊，落下了，金丝雀躺在了祭台上，地下的火焰烧红了天。红月啊，升起了，群星坠地高墙倒，笼中的鸟儿飞走了。”
“你觉得这是什么？”吟唱结束，陶鵺问西辰。
西辰皱眉思索：“听上去像是远古的歌谣……等等，这个古代语我记得是天遗族的。……难道这就是你之前说过的预言？”
陶鵺点了点头：“当年，有人听到了，然后告诉了肖弘文。”
“是肖济恒？”西辰猜测。
“不，一个你想不到的人。”陶鵺说着，幽深的黑眸中，暗光流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