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眼熟啊,愣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这人我其实是见了两次的。一次在街头他挡了我的路,另一次还是在街上,我看见他从马车里探出的脑袋。
他从头到脚打量我一遍,继而脸上笑意愈深。倒是我先开口:“我见过你。”
只见他沉吟片刻后似有些故意夸张道:“噢,你是有些眼熟。”他手中折扇旋了开来,又道:“看来我们可真是有缘人,既然如此,何不相互认识认识?”
“我叫高禹宣。姑娘呢?”
他展开的扇子白玉为柄,他的手比扇柄还白。我看着他炯亮的眼睛道:“陈樱若!”
他眼神闪过一瞬的惊异,“建宁公主?”
我点头,想着他下一刻便是将我恭为菩萨般地待着,但他并没有这样,只是笑着走近我,俯身在我耳畔缓缓道:“呀!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我不解。他倾正身体却没解释。
我还想重复问一遍就被他抢先:“公主再热也不该来玩这水儿的,宫里的水大都阴蔽冰凉,伤了玉体可不好!”
我额上隐约还有汗珠,方才玩水被他目睹了所以他知道我很热,所以?关他什么事呢!这水再凉也还没到那种程度吧!
他收起折扇,笑着递给我,“给你了,风不大,但会凉快些!”
我犹豫了一下,这个人虽见过几面倒也算是陌生人,而陌生人的东西我始终都知道是不能随便要的,何况当前处境是在皇宫。见我不接过去,他直接扔给锦蝶,“快给你家公主扇扇风吧,瞧她热的!”
“前面有一个凉亭,那儿风大,公主想凉快得去那!”
宫里又不是他家,他怎么知道,看着他那副不符长相的样子,用风流二字形容都不过分。所以,不会要对我图谋不轨吧!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
他已转过身背对我要往前走,道:“我刚才就是从那过来的啊,公主放心,我纯属好心而已,不敢造次的!”说着还回头看了一眼:“这不是你家婢女在么?”
我想了下,我与锦蝶二人起码算是武功高手了,就算他真想做点什么我们联手也能反过来对他做点什么,他这副样子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所以说不定还不要我动手呢。
我跟上他的脚步,锦蝶面露不明的表情,仿佛在说:别忘了你可是有夫之妇啊!
是啊,我是知道。不过,不过……不过苏启言可以喜欢别人,我就算和他真发生了什么也是不为过的。
高禹宣说的凉亭其实离那水池不远,只是一座略高的假山挡住我们的视线看不见罢了,除非走近,否则真难想到假山后面还能有眼前这般广阔。亭子位于两颗我说不出名来的古树中央,坐北朝南,有凉风直直迎面扑来,这儿真是个风水宝地,凉快的很。
风吹得我们衣袍猎猎,发丝不听话地从一边缠绕脖颈跑到另一侧,我张开双臂企图风能浸入我全身上下。
不知何时我已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发现高禹宣正满面笑意地看着我,见我也看他便陡然转移视线,轻咳两声。
“没骗你吧!”
我感激地投给他一笑,看着他脸上无害的笑容有一瞬间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心眼有些坏,见人就提防。但下一刻他说了句,“你还真是好看,头发乱的像鸡窝头也还是好看!”
“丫的,这是在笑我发型丑呢吧!”我知道自己长的自是倾国倾城,就算别人不说也真真实实很美貌,所以,他这么一说肯定就是在嘲笑我风中凌乱的头发。
他没理会我又自顾自说:“可惜了!”
“可惜什么,你倒是说呀!”我着急了,他第二遍说这几个字,刚才问他又不说,这个人真的有点……。
“可惜你那么年轻,怎么就嫁人了呢!”他的语气有些惋惜。
“我没有嫁人,是别人入赘进来的好不好!”我纠正道。
“嗯嗯。”他摆了摆衣袖,“不过,也没什么关系的!”
我不太明白他话的意思,隐约感觉有种他看上了我的意思,迎着他复杂的眼光,我慌忙道:“我可是正经女子,所以可别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噢!”顿了顿打趣道:“除非,你能打过苏启言,那驸马的宝位就是你的了。”
高禹宣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良久才艰难停下,“真有意思,不过,我可打不过他,这么做的话会被送棺材里的。”
“你难道想我死?”他忽然靠近我,鼻息扑在我脸上,他的睫毛长而分明,一股熏香传来。
我推开他打破这暧昧的场面,笑道:“我当然希望你活着啊。”他一脸期待,我指着这个凉亭呵呵道:“毕竟,因为你我现在不热了。”我哈哈大笑,他的脸却隐匿在黑线下,“所以,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报答你个大头鬼,心里想着多大点恩情啊,嘴上却忽悠道:“看你吃穿不愁,就送你句话好了!”
“不如……”
我夺过他即将出口的话,“不行,想都别想。”
“难道做个朋友也不行么?”他委屈巴巴道。
额,“当然可以啊!”他说的这句话是临时改的还是本就想这么说的,结合他表现的种种迹象那句没说完的话不应该是以身相许么?
“你要送我什么话?”他问。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我意识里他当得起这句话,反正夸一夸人又不会怎样,便缓缓道。
说完后高禹宣怔了好一会儿,随即面露难掩的喜色,道:“哈哈,我喜欢!很多人都说我风流倜傥,但被女子这样形容的可还是第一次呢!”说完嘴里还反复念着我给他的那句话。
这时我风吹得差不多,身上不再热了便打算回去。
走的时候我把折扇还给他,他死活不要,说送给我的东西就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那好吧,谢谢你的扇子和凉亭,我走了。”身后传来他“后会有期”的慵懒嗓音。
回到席上坐下时周围的有几缕目光朝我扫来,不过我并未在意,该吃吃该喝喝。
“嫂嫂,…”
我抬头一看原来对面坐着苏家一大家子人,苏芷敏姐妹,苏芷兰,还有二夫人等等。
我面露一个大大的微笑,而这时苏启言也不知从何处回来坐在我身侧。苏芷兰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本就让我有些不舒服但没想到而后我被吓一大跳。她并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身侧的苏启言。那眼神,与那日公主府外马车上的那次一模一样。这一下子我彻底能够确认,这种眼神绝不是妹妹对哥哥的眼神,而是另有深意。
苏芷兰发现我看她后眼神闪躲了几下。饶是她再怎么镇定也被我窥见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
我收回眼光,就算知道些什么好像也不关我的事。
后背被人轻拍了几下,我转过身看见一个鹅黄纱衫的女子,长的小家碧玉又透着一股林黛玉身上的柔弱。她仿佛认识我般亲昵的唤我“阿若。”
“许久没见了,你气色已比从前好了很多。”
这个样子莫非是这具身体以前的好朋友吧,我猜的没错,自这些日子以来春婵也习惯了我口中所谓的失忆,这会在我而后悄悄告诉我:“左府光禄寺卿左明崇之女左伊莲,和公主相交甚好。”
面对她关切的眼神我赶忙道:“嗯嗯,是许久不见了,过的还好吗?”
我的反应大概很合适,她没有察觉到什么又是揽过我的手来有些自责道:“都怪我没来得及从姥姥家赶回来参加你的大婚。”
这个女子面目流露的情感是装不不出来的,所以大概她就是陈樱若真正的朋友了。我开解她道:“路途遥远急着赶回来可不好啊,再说婚礼不就那个样子么,你不必挂在心上。”
她转而笑道:“驸马爷威名阵阵,今日可算看见了,你们真是十分般配。”
我脸上笑着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说“不,不,不……”
“你好像比以前圆润了不少,他待你一定很好吧,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说到这时她满面笑容,嘴角有两个浅梨窝。
我内心:“不不不……”
左伊莲走时说她不再回沧州的姥姥家了,所以以后她会常来公主府和我玩。我用力点头道:“好呀,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我有多无聊呢!”
她又是一笑就被侍女搀扶着消失在视线里。
这一宴会一直到结束也没看见有任何关于端午节的元素。在家的时候虽说怕人多不去看划龙舟的活动,但也会吃粽子的,而这里,居然连个粽子的影子都没有,桌上倒是有一些糯米做成的各种饼。这么看来这个朝代应该都不知道屈原是何许人也。
既然来了宫里就必不可少要去景仁宫了,于是乎苏启言与我在景仁宫吃完了晚膳才回去,在那之前皇后对苏启言的态度有些转变,但也不冷淡。但就是与先前的热情相比着实变了不少,不用说,原因肯定是因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