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信纸别在锦蝶捉来的鸽子上,往天空的方向一挥手,鸽子便振翅远去,隐没在雾气迷茫的不远处。
我给苏启言的纸上写了不少字,皆是如“就此战死别回来,”“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没你我们就活不下来是不是?”此类的话语。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的确心里有一丝丝想念他,望他早日凯旋而归,居功而返。
不知不觉傍晚的时候,走着走着脚步停下来时,眼前是满透着萧瑟气息的清月阁。我轻着脚步走进去,鞋子踏过落叶的声音落入耳中,四面而起的风穿过竹叶,发出空旷的回响。
那一簇簇翠竹摇曳着身姿,不知是否是在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长裙曳地,枯叶与方落地的叶子集聚在我的裙尾,只能拈起裙角撇开那些叶子缓步彳亍着。
我忽然想起初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我首次施展轻功,借着角落里的木枝,颇为惊惧地落在二楼的栏杆后方,如今想来,那种喜悦的程度几乎是不能比拟的。
那时的清月阁还未有人居住,院子没有现在这般摆了许多的盆栽,二楼也没有挂起现在的灯笼,那时候风一吹起,是比现在还要荒凉的感觉。
这么偌大的公主府,却没有下人来清扫这些落叶枯枝,或许是因为当初苏启言亲下的命令不让人踏入这儿半步吧。
我折起一竹条,插在我的案桌前,闲的无事做,忽然想起看书来。
不过这个朝代的书籍字体都过细密,着实无法让我沉浸下去,看来也只有另寻乐子了。
几个月的时间里,我皆是在重复做几件事情。进宫陪皇后,左伊莲来了几次我府上同我聊天,溜出府到处逛逛,相比茶肆,酒楼的次数我去的更多,因为那儿不但能喝茶,更能喝酒,更可以吃上京都最热门美味的菜肴。
不过,我也经常待在公主府里哪儿也不去,在院子里没日没夜地荡秋千,我觉得荡秋千是我最大的爱好之一,虽然有时候天冷,荡着时候冷风侵袭我的面部肌肤,但我亦认为那是荡秋千的风趣。
期间我度过很有意思的一天。十月的月末,我们随京都的众多人一般,前往承安寺的后山一睹枫叶盛红的风采,承安寺后山是整个京都闻名的枫叶圣地,这个朝代的人们将枫叶视为丰收的象征,又因寺庙毕竟是寺庙,后山只被开放一天,于是这一天去往承安寺的道路是人流涌动,马车络绎不绝。承安寺前车马众多,人人皆有可能进错入别人的马车里。
那片后山名为枫回山,山上唯有枫树生长,红红的枫叶挂在树上,亦铺满整块地面。人们或许为枫叶的象征意义而来,或许是为枫叶那盈满眼帘的绚丽红海所吸引,来观赏美景而来。
而我,自然是因想看那漫山遍野的红红枫叶而不惜旅途遥远,早起想赶在所有人之前站在枫回山上。
或许是我起的太早,导致承安寺那通往山上的入口未到时间开放,等开放的时候,人已经多了起来,我牺牲了睡眠的时间,结果是内心愤愤不如意。不过,之后遇到了左伊莲,心情才又好了起来。
山路并不陡峭,路程短,一会儿就到枫回山了,我虽没能第一个上去,却可以最后一个走。
山上的枫叶果真是与以往见过的略是不同,我拈起一片细细瞧看,同样的五个棱角,呈对称分布,叶脉的走向不均衡,且在叶片上留下深重的痕迹,寻常的枫叶远没有这里的大。
或许是枫回山的土壤环境与气候极其适宜枫树生长,这里散落的每一片叶子皆看起来很是匀称好看。
红红枫叶海洋显露出深秋的气息浓重,我每一天都知道秋天在渐渐过去,但身处这里,才恍然发现秋天已经到尾声了。
我抬起脑袋,看着枫树上的红色叶子一片一片从空中飘下来,伴着冷意的秋风,直到落地的前一刻依然不停止蹁跹舞蹈。
那似乎是所有生物的特征,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不放弃寻求生存的契机。
我忽然有些想家了,我的家在现代,那个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在那里,我虽然只是大城市里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白领,但,那里有我的亲人,最爱我的亲人,还有一些很懂我的朋友。
我一直都是很不感性的人,所以在那个世界里消失以后,直到现在,我轻微想家的次数皆只是寥寥几次,最想家的时候,大概是在此时。
那个世界里的亲人肯定十分担心我,尤其是我的父母,虽然大多时候他们喜欢责备我,但我知道他们心里埋藏着一份深沉的爱,那份爱属于我,且远比我对他们深重。
而在这个世界,我虽是想要什么便可以得到什么,但……没有一个人可以那般不计回报的爱我。这么一想,我在内心告诉自己,怎么样也要找到回去的办法,我着实不能成为这个身份的享用者。
阴雨天,山上的雾气逐渐变大,下午的时候,枫回山的人就已经极少了。
我对枫叶深沉的热爱,是打自童年便有的。那时候,我被寄养姥姥家,姥姥家的院子里的枫树,伴随我度过好几个秋天,随我度过最开心的童年。因此长大后被接回城市以后,每回枫叶盛红的时候,我都要回去看看那一棵枫树,看看那个静谧安宁的小镇,看看那张日益苍老的脸庞。
枫叶承载了我那个童年,不说极其美好,却很是难忘。
雾几乎淹周围视线的时候,几个少年少女仍未走,而我又想最后一个离开枫回山,因此锦蝶便扮作草寇吓走把他们吓走,因为天已经黑了,回去的路又远,我这执着的信念会增重随来的下人们的负担,天黑路不好走,且大家都还饿着肚子。
他们一走,我也紧接着走了。高府的马车来了两辆,所以左伊莲没有等我,这个时辰估计已经到家很久了。
一个老人出现在枫回山上,背对着我,我能从声音上辨别出他就是之前授我武功,交我易容术的老者。
老者的身姿逐渐消失在雾色中,他的声音传入我耳中,越发清晰,他对我说,“你只有完成属于自己的重任,才能拥有回去另一个时代的选择。”
我从梦中惊醒,发现原来只是一个梦,不过这个梦暗示着我终归是有办法可以再次回去的。
这就够了,起码我知道,有方法让我再次回去属于我的那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