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约在翌日的清晨,在客栈定一间厢房,隔绝外人打扰,此间大概要花四五个小时的时间,所以我唤锦蝶在门口守望,万万得阻止有人闯进来,我怕自己功力尚缺,在动手前与朱曼约定,若是捏出来的脸和她的脸不能完全一样,她也只能就此接受,绝不怪我。毕竟我口中的六成把握是凭感觉说出来的。
朱曼定坐在花梨木的椅子上,看着她的脸,发现她眼皮一直在打颤,“你不用紧张,最后半个时辰才会痛苦。”朱曼原本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讪讪问道:“有多痛?”
“生不如死!”其实根本没这么痛,就想过过嘴瘾,看着她脸上最后一丝潮红消失殆尽,我感到莫名快感。“好啦好啦,没这么痛,逗你的,你快点做好,要开工了。”
朱曼依言哭丧着脸闭上眼睛,而我凝聚心神,思绪朝记忆中的这个法术一步步靠拢,之前的换脸只是进行两张脸的交换,所以不必准备器械,而这次要捏造一张别人的脸来,不仅是施施法术那么简单。
搜寻脑海关于此术的记忆,发现需利用法术幻化一些相关用具,再在幻化出的空白人脸模型上,利用法术和法术催生的手上技术进行创作,说是捏造,实则是比捏造复杂的多。
按照脑海里的记忆,我需要默念一种声音,耳边忽然响起老者的声音,虽然听不懂,但照着念却是轻而易举,待声音消失时,我睁开眼,面前檀木桌上已然静躺着一张肉色人皮脸,还有崭新发着银光的一套刀具。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更别说知道如何用了。朱曼十分认真地闭着眼睛按照我说的不能说话,亦不可以动,她做的很好。可是,现在的我好像完全不知道第一步该干什么。
我怎么可以关键时刻掉链子呢,哎呀,说好的六成把握现在看来连两成都没有。时间分分秒秒过去,朱曼没听见我有任何动静,开口道:“快开始吧,我相信你!”
这话说的我可真是良心不安,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现在的朱曼看上去镇定如斯,可我不会不知道,她其实比谁都紧张,那是她自己的脸,若是我此次不成功的话,相当于永久毁容,太子不会再宠幸她的。
不能辜负她的信任,一想到能否将面前的人皮变成她的脸,将决定她未来整个人生,我的心情如同灌了铅的球一般沉重无比。
拿起精巧的刀的一瞬,脑海豁然开朗,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积聚着一股力量,让我忍不住在面皮上动刀子。抬头看看朱曼的脸,又低头刻几刀,将多余的材料用剪子剪掉,用镊子挑出鼻梁旁的碎皮,又抬头看她的眼睛,低头将眼睛轮廓勾勒,再对照细节加以修饰。忽然发现一个致命问题,面皮上没有毛,即没有眉毛,亦没有睫毛。器械里没有相关的毛发之类的,难道,要靠施法术?
顿了一会儿,我才催使思绪至脑海中搜寻,果然是要如此,但那在最后一步进行。
三个时辰过去,我竟然专注到感觉不到一下抬头,一下又低头的疲累,终于将睫毛与眉毛修整完毕之后,躬着的身子得以直立,瞬间感到脖颈酸痛无比。
朱曼一直在闭着眼睛,依据声音判断我现下大概是捏造完毕了。
她方才坐了三个时辰,肯定也很累了,我让她起来休息一会儿。她一睁开眼睛,伸手就要拿桌上的面皮,被我打住,“不能摸,否则沾染虽秽物,保不定你的脸会可能再溃烂。”
朱曼迅速缩回手,凑近桌子,“那看看总行吧。”
她的脸几乎贴上去了,我忙拉着她后退,“太近的话也会污染,保持点距离看还是可以的。”
见朱曼饶有兴趣与那死物深情对望,我忍不住讲出残忍的事实:“你再看,它该是什么效果也还是什么效果。”
她弱弱地回头看我一眼,“那,它和我的脸真的一模一样了么?怎么看着不像,怎么感觉它很丑?”
“是一模一样啊,你之所以感觉它丑,是因为没有骨骼贴合它,等一下安在你脸上,就和你原本的脸一模一样喽。”
朱曼面露喜色,直起身子喊道“屁股好痛啊!”
“你快休息一下,等下安装的时候,你躺在床上不能动。说不定不止半小时,因为我是个新手,半小时是指正常情况下,我应该算是特殊情况。”
朱曼倒了两杯茶递一杯给我,自己一饮而尽,“若是你真的做好的话,我一定重重谢你!”
“噢?真的,我想要什么都行?”
朱曼点头,“成功的话,你相当救了我一命!”
“可别反悔!”其实我不要什么酬谢,我只希望,她可以告诉我一些有关苏启言,然而我不知晓的事情。
朱曼躺在床上,但一呼一吸致使胸口起伏程度有些大,我知道她紧张,就让她从床上起身调节一下情绪。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在屋里走了一遍来回,重新回床上躺下,这下好了不少。
我将面皮直接覆盖其上,再施上具有粘合效果的流状液体,其间朱曼哆嗦了一下,大概是因液体过于冰凉,刺激到了脸部肌肤。快要完成最后一部的时候,我的手不经意一抖,哗啦流了好多液体出来,幸亏朱曼素质太好,才可以忍住不站起来,我暗自捏了一把汗,看向朱曼那因未恢复,而显十分奇怪的脸,上面看不见有任何表情。
最后一步完成,我如释重负,看着朱曼从床上站起来在屋里走动,心中直感慨,此次的完成与朱曼功不可没,若换一个寻常人来,铁定早就受不了了。
脸上粘合的液体没干之前,就不算成功,只是朱曼走来走去也很难走干,此间她不能说话,不能吃东西,嘴巴连张开都不可以,只能闻着锦蝶给我的烤鸡香气不停走动。
我帮她开了窗,她干脆站在窗前吹风,这个办法果然好,没等我消灭那只鸡,脸就完全干了,转过头来的时候,真是与她原本的脸一模一样,我下意识里就觉得自己真是好了不起。
朱曼看见我的反应,欣喜走到铜镜前,只一眼就惊叫出声,三百六十度打量自己的脸,而后走到我面前,那崇拜的目光是我此生见到的最真诚,最夸张,最让人感动的目光。
我拍拍她的肩膀:“到时候毫不隐瞒我问你的问题,就是最好的办法噢。”
她连忙点头,“嗯嗯,一定,一定。”
与朱曼约好后天见面后,她回了宫,而我们又是逛了酒楼才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