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带着罗天一进入张涵舟的梦,这是一件多么神奇而又刺激的事情啊。按照筱绡的本性,他肯定早就大喇叭广播出去了。其实他也广播了。只是,他向来说假道虚,偶尔说了事情真相,反而没有几个人信了。
那之后,筱绡自然会主动寻张涵舟旁边的位置,他发现,每次,罗天一一定也坐在张涵舟的旁边。
看到张涵舟睡觉,筱绡便也睡觉。小侯老头的课是最容易入睡的,可偏偏小侯老头不允许他睡,讲一个点就提问他一次,让他不爽极了,每堂课都要和小老头绕上一回舌。
至于其他的课,他更是无法入睡。一想到能带罗天一进入张涵舟的梦,他的神经就处于兴奋状态,根本就睡不着。
那段时间,罗天一比他还着迷,只要进入学校,眼睛就会主动搜索张涵舟。
他和筱绡、张涵舟已经在一个行政班了,只是原来坐得很远,那段时间就申请调座,调到了张涵舟的右侧。
上课时,张涵舟睡觉,罗天一画睡觉的他;下课时,可久会来找张涵舟说话,罗天一就画说话的他。在正面看见他,他就画他的脸;在侧面看见他,他就画他的形;在背面看见他,他就画他的神韵。
筱绡是个最爱热闹最喜欢八卦的人,他敏感地觉出不寻常来,就悄悄问罗天一:“你为什么对张涵舟那么着迷?”
罗天一说:“你难道不一样吗?我调到他的右侧,你就调到了他的左侧。”
“嘿,那我不是看着你们俩好玩,想吃个大瓜吗?”
“你先让你心里那个果儿熟了蒂落了,再来吃我的瓜啊!”
“我心里什么果?”
罗天一并不回答,他忙得狠,忙着画张涵舟。他几乎是不间断地密切关注着张涵舟。
这让筱绡心里很不舒服,从刚会走路刚会说话开始,他就和罗天一在一块,两人一起对着咿咿呀呀,一起扶着拽着走走摔摔,又是一起进了御龙学校,一起感受自己和对方两个非同寻常父亲的非凡培养,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耍,一起闹。
可现在,罗天一却完全撇开他,眼睛里只盯着张涵舟,这就是移情别恋吗?
呸呸呸,他才没那么矫情。
筱绡自认为自己很大度,可是每次看到罗天一看向张涵舟的眼神,他就忍不住酸:“我说罗子,你是傻子,还是变态?你怎么可以喜欢张涵舟呢?他可是男的啊!”
每次他这样说,罗天一只会朝他翻白眼,连反驳都没空。
这就让筱绡更恼火,他不止一次特意跑到罗天一家,苦口婆心地跟他说:“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这样会被他拖累的,你这样就是有罪的,你这样会浪费的……”
说到最后,他就开始胡言乱语,谁知倒感动了罗天一,罗天一也坦诚公布,他告诉他,他会巫术,他能钓梦,但他只能看到张涵舟的梦。
罗天一拿出他画过的张涵舟的梦境,对筱绡说:“他的梦很奇怪,既让我着迷又让我感觉混乱。我总觉得,我能钓他的梦,这是一种启示,但到底是什么,我还不知道。”
筱绡很惊讶,他的手上,有关于罗天一的很多资料,但没有一个资料上说,罗天一会钓梦。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没有向罗天一坦诚自己那次奇妙的梦境。或许,因为那次是绝无仅有的,他以为,那只不过是个巧合。
他也试过和别人一起睡,尝试着进入他的梦,比如他家的保镖、管家,结果那保镖呼噜打得山响,他几乎又是一夜无眠。管家倒是机警,稍有一点动静就忽然瞪起眼睛,吓得他差点得心脏病。
但这项神技在纵火案发生之前,又出现了。
有一个周末,罗天一紧急召唤他,等他去了之后,他悄悄告诉他,他又钓到了张涵舟的一个梦。
在这个梦里,两个孕妇向张涵舟求救,张涵舟却毫不理会。两个孕妇翻了脸,开始攻击他,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出了两把剑,刷刷两剑就刺死了那两个孕妇。
整个梦并不真切,但最重要的情节却实在太过刺激。
筱绡又被惊到了。
头一天晚上,他是跟罗天一聊着天睡着的,罗天一说,他心里觉得不安,今晚要远程钓梦。两人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或者说,是筱绡一个人聊着睡着了,然后就滑入了梦里。
他看到的梦,和罗天一说的一模一样,张涵舟用他的那两把剑刺向两个孕妇。梦也是模糊的,但这个杀人场景却是再清晰不过。
当时他太过震惊,罗天一又说了什么,他就完全没有听进去,他在想,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能带着罗天一进入张涵舟的梦?我忽然被天降神技了吗?
一个经常鬼马神功挂嘴上的人,忽然有一天得了某种神技,反而不会广而告之了。他忙着在观察,在思考,在体会,在练习,当然,他可能也希望之后会在大众面前忽然露一手。
就这样,他又错过了和罗天一坦白的机会。
此时被罗天一揭穿,筱绡有点尴尬。
罗天一急躁地说:“你愣着干嘛,你赶紧带我入梦。控制我的,还在呢。你难道不想帮我吗?”
“我为啥不想帮你?”筱绡嚷道。
他唯一会的,就是带着罗天一进入张涵舟的梦境。现在的境况,好像正适合他发挥自己的这项特异功能,这样能一举两得,帮罗天一摆脱控制,帮张涵舟战斗。
可其实他拿不准该怎么做。
张涵舟依然还在梦中,罗天一也变得平静了。筱绡也学着罗天一的样子,盘腿端正坐好,双手结禅定印,闭上了眼睛。
筱琰是研究过梦的,他曾经说过,日有所思,也有所梦,当你把全部心思都朝向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时,你就很容易梦见那个人或者那件事。
罗天一钓梦的时候,就是全身心想着张涵舟,所以,他筱绡才会开玩笑,罗天一喜欢张涵舟喜欢到变态。
不能瞎想了,我得全力追索罗天一。
筱绡告诫自己,他朝着罗天一挪了挪,近到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气。他全心身地想着罗天一在钓张涵舟的梦,张涵舟在梦里和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争斗。
有点难。
张涵舟最能忍耐,罗天一也善于潜伏,可他筱绡,却是个闲不住的,没耐性的。
他几次睁开眼睛看,张涵舟还在动作,似乎呼吸已经变得困难。而罗天一则咬着嘴唇,在极力让自己平静。
他也得静下心来,他得追上两个人的节奏,这场仗,需要他们三个人一起来打。
筱绡大脑里的影像不断翻腾,思维意识像是冒泡一样一会闪出一条,一会儿又冒出一条。
不过,终于,终于,好像进入了黑暗,无意识,在翻腾,他好像坐上了滑梯,在不断下滑,速度越来越快,既惊悚又让人心生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