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坐在火锅边上,窗子隔离掉呼啸的朔风。
锅内高汤沸腾时咕嘟咕嘟的白噪声,似乎有种让人温暖满足的魔力。
肉片被倒入,上下浮沉,随着汤水的调笑褪去原本的粉嫩,变得沧桑且成熟。
各种各样的食材被烹煮,捞起,在各自调配的酱料里翻滚、混合,变成他们喜欢的样子,除了生姜。
这大概就是火锅的魅力吧,既能将五洲四海的食材兼容并会,也能让来自天涯海角的人们把酒言欢。
看着这有些温馨的场景,陈封不由得有一点想家了,想那个多半已经飘雪了的北国。
“我跟你说没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不够就继续吃。”这是他老爸一次喝得酩酊后,搂着他的脖子跟他讲的。
“那要是有人不爱吃火锅呢?”陈封承认自己当时有点杠。
“那更好了,逼着他吃,不想吃就妥协,问题就解决了。”
思虑至此,嘴角不由得有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老爸喝醉前说的话永远局限于酒桌,但是飘渺之后,这个世界都在他的言语中。
吃得满足后,便放下了碗筷,步行出小墅,一边播着熟悉的号码,一边裹紧了衣服,在门口的枯树下踱步。
接通了。
“喂,老陈,干啥呢?”语气中很是随意,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另一边的人到底在做什么事,只是抛出一个问题后,静静地等待着自己想听的声音,就这么简单。
“哦,儿砸,没干啥,陪我老婆逛街呢···”那边开的是外放,有些嘈杂,似乎是在商场,接着又插进了一个女声,“谁?小风?拿来我跟他说。”
“喂,小风啊,昨天还想给你打个电话问问来着,你爸老是拦着我,说怕你烦,我就说嘛我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烦我嘛,怎么了,来电话有什么事啊?那边的生活还习惯吗?饭菜合口吗?天冷了多加点······”
陈封苦笑着点头,电话中浓浓的关切让他感到温馨的同时,还有些许的无所适从。
儿女和父母间的关切大都是不对等的,但也正是因为这个不对等,才让关心的人目有所盼,被在乎者心有港湾。
“行啦行啦,你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的千叮万嘱,这合适吗?他都老大不小了,有啥事自己不会处理啊。”老陈拿过手机,“行了,我和你妈玩去了,也祝你过的开心······”
“也不知道你跟孩子吃哪门子的醋,你把手机拿来,我再跟他唠唠······嘟嘟嘟······”
放下电话,与母亲无微不至的关心不同,陈封的老爹奉行着,乳燕傍身时言传身教,教给他一个良好的生活态度,待其展翅需飞时,可以放心撒手,不去做他翅膀的束缚。
从小到大,陈封听得最多的就是,好好学一技可以立身的本事,照顾好身边值得关心的人,剩下的,不去犯罪你怎么开心怎么来吧。
回到屋内,大家也大多吃饱,开始收拾着厨余,等待着返程的巴士。
······
校门回宿舍的路上,顾行搂着陈封,不住的炫耀着自己要到了多少个号码,“这个,是她们中身材最好的,这个,是她们里唱歌最好听的,这个···诶,这个是谁的来着。”
“哼,庸俗。”陈封一脸的云淡风轻,就好像早已斩断了凡情。
好吧,他承认内心羡慕的一批,都怪那个邵天琪一直跟自己大眼瞪小眼,别的美女都以为他是gay,不然自己肯定也能收获颇丰。
“哦,完事了的人说话就是硬气。”顾行显然看出了他的心口不一。
不去理会这个不给自己留面子的损友,陈封假装在四处看风景。
“诶,这棵树不是早就枯死了吗?怎么这寒冬腊月的又焕发了新春?”旁边的谷梁戈似有发现,歪着头似在思索。
“哪呢?”陈封循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是一颗本已干枯发黑,即将被处理的朽木,但却在这不适生长的时节,静静地抽枝发芽,对抗着严寒。
“谁知道呢,也许是他想开了吧。”捉摸不清这个树中老者的想法,陈封拍了拍那根主干想要查探其有没有被蛀空。
“嗯?”眉头拧紧,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质疑。
陈封讶异间甚至觉得有些惊悚,因为树干在触碰间却传给他的手掌点点温暖,似曾相识,一如他在石台上吸收灵气时那样。
合上双目,仔细感受,确如其想象中的模样,手掌上粗糙的触感内蕴藏着点点的灵光。
睁圆了双眼,想要找个人解答心中的疑惑,不是说时代末法了吗,这灵气怎么解释啊。
但眼前仅有的两个人也被他怪异的行为弄得不知所措,看来只能回去问羑了。
“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溜达。”说罢绝尘而去。
望着陈封消失的背影,顾行呆滞间喃喃地问道,“医生那边怎么说?”
“八成是断药了,应该没得治。”言语间主张放弃的是谷梁戈。
······
“羑,老骨头,出大事了。”回到宿舍就躺下的陈封,急不可耐地扎进了羑狱的院子。
“吵吵嚷嚷的干什么。”毁去又一副坏掉的字,羑直起腰,背手面向陈封,言语间带着不满地斥责道。
“我刚才在身边感受到灵气了。”
“哦,就这点事,说不定就是你心浮气躁,没有约束好自己的气海,不小心走漏了零元,多修修心就好了。”
“你拉风,小哥我这气海那叫一个固若金汤,我是在一棵死树上感受到的灵气,我能很确定的感受到,那棵树表皮下有灵气流转。”
“嗯?死树?那应该不会自主的产生灵气,八成是周围有什么东西,不对,有别的灵气体你不会感觉不到,那应该是在树下,灵气外溢,应该也不会太深,你去翻翻看看。”
“不会是有你说的什么复苏者在附近觉醒了吧,我现在这么弱可谁都干不过啊。”若有所思的陈封心中打鼓,可别还没修炼有成,就来工作啊。
“问那么多干啥,你先去把那个发散灵气的本体给我找到,我才能做判断啊。”
清醒过来的陈封,看向摸着自己额头的谷梁戈和找来体温计欲要给自己宽衣的顾行,六目相对,气氛焦灼。
“嘛呢?再说一遍,我没病。”接着起身出门,寻向刚才的地点。
“嗯,没病,我信了,刚才就跟中了降头一样,到了宿舍又昏睡不醒,现在看我们检查又火急火燎地逃跑。”顾行撇了撇嘴,而谷梁戈则在思考,要不要为了能让他去看病采取一些强制的措施。
谎称是校内园林管理部门的志愿者,来探查树的状况,在门卫那里借了把铁锹,就在树下循着感觉挖了起来。
三五锹土带出,终于在陈封再次用力时,铁锹反馈而来一种坚硬的触感,震荡间手臂竟有一丝苏麻。
躬身拂拭去遮挡视线的土层,挖出感受中灵气充盈的罪魁祸首,一块两个巴掌大小的莹白卵石,没有想象中独特的纹路,也没有经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就是那个简单的形状,安静地散发着陈封所能接收的气息。
填好挖出的泥土,随手将铁锹还给边上看着的门卫大爷,扯了个似通非通的理由,陈封现在只想去梦里找羑问个确切的答案,放下自己悬着的心。
“哎,我觉得我们应该相信陈封,他可能就是刚才聚会被人家撅了,加上每个月那么几天,才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顾行还是想要劝说谷梁戈放弃拨打精神病院热线的动作。
谷梁戈也不言语,只是用质问的眼神看着他,拷问着他的内心,想要让他再次回想一下陈封平日里的非凡行径。
顾行还欲辩驳,但是却看见了再次推门而入的陈封,略挂汗水的脸上带着傻笑,手上满是干土,关节处的衣物上还有未清理的泥污,至于圆石早被陈封在不起眼的角落收紧了羑狱。
“得,这电话你打吧,耶稣也拦不住,我说的。”
此刻已无暇估计室友的异样的目光,简单擦了擦手,就倒向了床铺,用床帘阻隔下他们的目光,确保一切安稳后埋头扎进了庭院。
······
从刚才进来,已经过了大半个钟头,羑在那边抱着石头这敲敲,那啃啃的一直在忙碌,还不时的如瘾君子般对着石头,很吸一口,咂嘴琢磨着滋味,越来越兴奋。
“看明白没,咋回事啊?”陈封终于在绕着院子走完第二十圈后,忍不住出声问询。
“这石头是没什么特别的,放在以前,随处可见。但是它牵扯到的事情就有些多了,我做了测试,这是一块刚刚成型不久的灵石,天然的,跟复苏者无关。”
“哦,那就好。”闻听不是来了工作,陈封心情舒畅了许多。
“好?呵呵,是好啊!这是一块天地间自然滋长的灵气孕育而出的灵石,这代表着什么,你可以自己想想。”羑的声音有着激动难以抑制的变调。
“不,不是吧,你说清楚点啊。”陈封有所察觉,但却不愿相信,毕竟如果那样,陌生的未来总归是让人有些担忧。
“呵呵,不出意外,你应该是最后一任典狱长了。”羑的肩膀因过度的兴奋有些微颤,“他们的刑期也即将圆满,我的等待也快到了尽头,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有些刺耳,无数时间在这方狭小的监牢中等待,其中的孤寂陈封无从了解,但眼神中确是有着一点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