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闻洛氏的二小姐最得永嘉人心,如今一见,坊间并未夸大其词。”方文泽低头一笑,随后抬头。
“我没猜错,你果然是与徐紫烟里应外合的奸细。”温落恨道,“你是徐氏派来的?”
方文泽故作神秘地抬起左手摇了摇食指。
温落见状,眉头皱紧了些,脑海中却没有“方姓人”的印象,或许是哪家的旁支,奈何自己对于八大世家始终涉及太少。
既然问不出方文泽的来历,温落便转而问:“你为何要将身份暴露给我?”
“姑娘不是并不知道我是何人吗?又怎么叫将身份暴露给姑娘呢?”方文泽挑眉,“至于为何不好好维持厨子的身份,在下倒是可以告知于姑娘。”
温落冷眼注视着方文泽,等待着方文泽的后文。
“我得知叶氏的礼使明日一早便会抵达洛府与洛家主谈婚约一事,我自然不好再逗留了。”方文泽说。
“你要走?”温落语气不善道,“在我没有查清你身份目的之前,你以为你走得掉吗?”
方文泽听后,嘴角的笑带着一丝玩味,他细长的眼眸微虚,声音轻轻的从薄唇中吐出:“我要走,你拦得住吗?”
“……”温落鲜少有这般束手无策的状况,她瞪着方文泽,手慢慢捏成了拳头,指甲紧攥着,都快嵌进了肉里。
方文泽眉心轻动,他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冷漠地看着温落:“天下既乱,谁不会想明哲保身呢。”
温落不解方文泽话中深意。
方文泽似乎也不再想多说,他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向来时的深巷,离开前他对温落说:“温姑娘,你虽身为女子,但似乎却有持大局之势,你欠我一命,就请你早日寻得真相,还天下一个安宁。”
“我欠你一命?喂!我何时欠过你一命?!”
温落没有得到回复,方文泽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深巷之中。
方文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永嘉,如今他又如来时那样悄然离开,只留下了无数没揭开的谜。
但很快,温落便想到了那个与方文泽有着直接关系的人,温落没有犹豫,径直赶回了洛府。
直到跑到了徐紫烟的紫鸢阁院前,却被徐紫烟的贴身侍女弄月拦住了。
“二小姐整日气家主气夫人,今日闯的祸可传到了家主耳朵里,二小姐倒不如好好回您的碧落阁准备交权吧。”弄月趾高气昂地对温落说,“我家夫人要静心养胎,二小姐你也不想再惹家主生气了吧。”
温落依旧语气平静:“我要见徐紫烟。”她知道弄月是故意在激怒自己,想让自己情绪失控,好让徐紫烟名正言顺地降罪给她。
“二小姐,您怎么这般顽固不化,都说夫人要养胎,不容聒噪之人叨扰。”弄月不耐烦道。
自从徐紫烟有孕之后,弄月便开始仗着徐紫烟之势越发不将温落当作主子放在眼里。
弄月始终伸手拦着温落,不让她接近半寸。
温落沉默着看着弄月,正准备强闯的时候,从徐紫烟房中出来了一个婢女,那婢女凑到弄月耳边嘀咕了几句后便退下了,只剩下弄月眼神不善地看着温落。
片刻,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夫人大度才答应见您,进去吧。”
走进屋,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香气,温落一时被冲击得皱起了眉,有孕之人竟还在屋内点这样闷人的香。
徐紫烟正半倚在躺椅上,保暖的皮草掩住了双腿,她睡眼惺忪,见温落来了,慵懒地抬手,说:“你找我何事?”
“方文泽是你娘家人派来与你里应外合的细作吧。”
闻言,徐紫烟眉头轻蹙,感到一些意外,她且道:“他只是百花楼的一位厨子,虽说擅长做金陵菜,你也不能断定他是徐氏派来的吧。”
“那张提到李文软肋的纸条,便是方文泽交给你的吧。”温落不理会徐紫烟的质疑。
“你这死丫头!”果真不出两句,徐紫烟便沉不住性子了,她声音提高,语气不满,“我都说了方文泽与徐氏没有关系!”
“所以说,那张纸条是徐氏交给你的?要挟李文来监视我的主意,也是徐氏的人出的主意?是徐家主还是你的那六位姐姐之一?”温落面无表情,句句逼问,“或者说…方文泽是替徐氏传话之人,却并非徐氏族人,那么,他是楚氏的人?”
每次温落句句逼问,都会令徐紫烟崩溃,她开始后悔方才允了见温落,她只不过是想趁此数落温落适才书肆一事。
谁知她竟不给自己一点喘气的空隙,见面便质问自己方文泽的事情。
“我说了,方文泽与徐氏无关,他做的事情也与徐氏无关,你究竟要做什么!”听到温落将一切“罪名”安在了徐氏上,徐紫烟便气急败坏了,她喊道。
温落腹诽:哪怕已然相处五年之久,徐紫烟仍是这般容易被自己激怒。
“那你说方文泽是从何而来,为何要替你做事?”
温落看出徐紫烟内心尤其挣扎,她见此便不再追问,只是站在徐紫烟眼前,一言不发,注视着徐紫烟。
终于,徐紫烟受不住这长久的僵局,松了口:“我并不知方文泽的来历,只是在收到那张写有李母尚在人世的纸条后,方文泽便来寻我,告诉我让我向阿泉请求寻一金陵厨子,除此之外他做了什么,我是真的一无所知。”
“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一个素昧谋面之人,你如此信任他?”温落微虚眼眸,质疑道。
“因为他带着家父的手书前来寻我……”
“那还是与徐氏有关。”温落说。
“不是的!”徐紫烟又喊道,“我问过方文泽,他说他并非家父所派,至于再多,他也不曾告诉我,他只说会帮我。”
“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方文泽来路不明,你便将信任托付给他,此事我会如实告诉给洛忧泉,你好自为之吧。”温落嫌恶地瞥了眼徐紫烟就准备转身离开。
徐紫烟一听温落要向洛忧泉告状,起身就想拽住温落,但毕竟身怀子嗣行动不便,她伸出的手只是与温落的衣角擦过。
“温落!”徐紫烟只能尖叫,而后见温落闻声驻足,却没有转身,徐紫烟继续说,“你以为你将此事告诉阿泉我会有事吗?!我现在怀着你们洛氏的后嗣,阿泉一定会向着我!”
温落没有回应,听完了徐紫烟的歇斯底里就抬脚离开了紫鸢阁。
房外的弄月听见了徐紫烟的尖喊正赶到了门外,就撞见了刚出房间的温落,温落无视了弄月的质问,直接大步离开。
弄月急忙跑进了房中,见徐紫烟泪眼婆娑站在椅子旁,便心疼地跑过去搀扶回了椅子,问:“她又说了什么气夫人了?”
“她知道了方文泽的事……”徐紫烟有气无力地说。
“我早提醒过夫人,方文泽在夫人身边就是个威胁,好在夫人如今怀着家主的子嗣,家主不会对夫人责罚的。”弄月宽慰道。
“……”徐紫烟啜泣。
“不过内权一事,恐怕只能再从长计议了,奴婢方才去打听,书肆一事温落不仅解决了,还民心所向……李文终究是不能帮夫人成什么事。”
“李文从小与温落相处,却不曾料想温落对于李文而言已到了这般地位。”徐紫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原以为李文会因他母亲一事而安分为我所用,看来不然。”
“李文既然无用,也不能便宜了放他会温落身边,不然……”
弄月还未说完,就被徐紫烟呵斥打断:“不可,我与温落斗了数年,却不曾想牵扯任何人的性命。”
“夫人还是太过善良了……”说罢,弄月便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清冷的冬夜,晚来寒风,缩着脖子的家仆行色匆匆,在府中走动。
门前的桂树似乎还散发着残存的浓郁,细碎的金黄簌簌落满地,落花虽败,余香不绝,夜风吹过,已是冰冷。
温落走在路上,不禁想起了儿时每每冬日便是与余安羊坐在明亮的房中,喝着暖暖的汤,没想到最平实的快乐,如今却再奢望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