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倾泻下来,将冬日的夜晚染上清冷,西北风渐起,吹得人脸极疼,仿佛被荆棘鞭笞一般,这一刻,寒意冷到了她的心里。
长音见没了声音,想出来寻二小姐,被门口的左川伸手拦住。
子千也在一旁摇摇头,“让二小姐自己待一会儿吧。”
长音看着一脸僵硬的左阁主,即便是想也不敢跨过门去啊,只好伸着脖子张望。戚远将军对小姐可温柔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记得以前她经常陪着小姐去宫里做客,每每都能碰见戚远将军,那时候的将军比现在还要好看,边塞的寒风没有将他的皮肤变得如同崖壁的岩石一样饱经风雨,眼中也没有被战场上残酷的生死拼杀蒙上厉色。不过,对于小姐,他总是不同于外表的温柔、小心,仿佛怕砰碎了一株玻璃花。长音不通男女之事,见识的也不多,她总是为将军干着急,小姐并没有看上去的这样脆弱,将军应该少一些小心翼翼,多一些主动才好。
左川一言不发,刚刚门外的对话以他的耳力来说轻而易举。他望着月光下茕茕而立的夜樱,心头不明原因的滚过一道闷雷,仿佛挤压着来势汹汹的暴雨一般,不过他也明白,暴雨一旦落尽,天便又会放晴。
夜深了,只有菀姬还清醒着,她眼睛定定的看着前方,眼中的火苗簇簇的跳动,她担忧二小姐的聪慧,也嫉恨二小姐所受到的保护。贝齿紧紧扣在一起,一道诡谲火苗闪过,菀姬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她手虽被束缚,但却颇有规律的在身下的稻草里颤动着……
夜樱的梦里是个万物复苏的春日,她受邀来到戚将军的府邸陪同戚夫人过寿。戚家是忠烈氏族,戚家的男子大都在军中任职,大都英勇善战,也大都为南国献出了性命。到了这一代,戚远的父亲、叔伯亲族已经凋零,皇家感念其付出,破例在都城修建了将军府,特赦他不必遵循武将无昭不得入朝的传统,厚待了戚夫人。所以戚夫人虽然从不张扬过寿,但每年都有皇家的恩赐和朝中诸人的贺礼。夜樱第一次见到那位老夫人,本以为会是威严肃穆的长者,却没曾想如此和蔼,仿佛隔壁家的大娘。戚夫人早就知道儿子的心意,格外好奇这位都城人传第一绝色的女子,聊了两句,心中甚是喜欢。夜樱的谦逊、睿智,淡然、平和让自己的担忧全部消失。
“丫头,今日见到你我甚是欢喜,远儿总算没让我失望,”戚夫人拉起夜樱的手,说的她脸颊燥热,不时的望向一旁得意的戚远。
“这小子在军营里呆久了,我以为他五大三粗的会吓跑身边的缘分,没想到老天庇佑我族,拐到了丫头你。”戚夫人笑的合不拢嘴,不顾儿子对于拐到这词的抗议。
“老身终于可以颐养天年了,过几年给你们含饴弄孙,赶紧拉扯大几个戚家的小孙子、孙女,告慰戚家祖先在天之灵,让他爹跟祖父九泉之下也能名目,毕竟戚远的叔伯兄弟里面只有他一根独苗了。”
老夫人的话让夜樱脸上先是涨红,她跟戚将军连手都未拉过,怎么就谈到……转瞬间又变得有些惨白……结婚生子……
“母、母亲大人!”戚远也涨红了脸,他差点打翻了手里的酒杯,平日里别说跟二小姐闲谈,就连见面也是小心翼翼的。
“害羞什么,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丫头我也实在喜欢!而且,你都多大了,早就跟你说了要为戚家延续香火,要知道你可是咱们戚家的独苗了!”
“母亲!不要再说了!儿子现在正是该为国效力的时候,儿女私情什么的……顺其自然,就好。”
“我不听那些,为国尽忠的事我不曾拦着你,可这延续戚家香火的事同样重要!老朽身后要去九泉之下跟戚家列祖列宗交代!你要记得,你是戚家最后一个继承人了!”
“母亲,又是这些话,今日你就不要再说了。”戚远脸红的不像话,在夜樱面前被母亲这样责备的确有些招架不住。
夜樱静静的听,却不再说话。
属于她的欢喜却在那一日消失殆尽……她自不量力,居然忘记了自己的过去……老夫人的话犹如霹雳,让她从甜美的虚幻里清醒过来。
她做不了那个能满足老夫人心愿的人啊……
戚远的马蹄声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离此而去,夜樱的梦境也戛然而止。她坐起来,望着晨雾,心头的空虚之感逐渐变得窒息,从此以后往日亲友将全部被她留在那个繁花似锦的热闹之地,身边除了忘剑阁再无依靠。闭上眼,一一闪过他们的模样,夜樱克制着颤抖安慰自己:这样也好,这样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