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雨又“噼啪噼啪”下了起来,今天的雨比往常都要大,雨水打在地上激起了层层水雾。
秦烦披上蓑衣,锁住院门,熄灭灯笼,向镇子南边走去了。
就要离开这里了,自己竟有些喜欢上了凡人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常生活。
只是身后的小院,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秦烦的肩膀似乎宽厚了一些,步伐也更加坚定了,只是雨水遮住了脚步声。
他要去的是老陈的家,镇子南边一间有些简陋的房屋。
没多久就到了,秦烦敲了敲门。
“谁啊?”
不一会一个魁梧汉子推开了门,正是老陈。
“是小秦啊,快进来。这工期结束好几天不见你了,我还想着这几天去找你呢,打算跟你说点事情。”
老陈满脸由衷的喜悦,自己没有子嗣。已经打定主意,收孤苦无依的秦烦作义子,将自己一身的工匠本领都传授给他。
秦烦想笑却笑不出来,道:“陈叔,我不进去了。”
老陈不解地道:“怎么了?”
“您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我就要离开帝落乡了。一会就走,去很远的地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秦烦说着拿出来一袋钱放在了老陈手上,“这些日子承蒙您照顾了,我无以为报,这是我这些天挣的工钱,虽然不多也算是我的心意吧。往后您岁数大了,就不要再干那些累活了,享享清福吧。”
老陈听完老泪纵横,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道:“孩子,你要去哪啊,留在大叔身边不好吗?”
秦烦心里也难过了起来,哽咽道:“陈叔,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解释,您多保重吧。”
“钱我不能要,你挣这些钱也不容易,出门在外也用得上。你等等,我还有些积蓄,我回屋拿来你都带上。”
老陈说着就要回屋,秦烦却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去。
“您留着吧,别让我放心不下。”
老陈不住的摇头,沉默了好久,道:“唉,你已经决定了,大叔知道拦不下你,往后好好照顾自己,也别让我担心。有空了就回来看看,要是遇到难处了,就再回来。”
秦烦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这种情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宽慰老陈的心。他重重“哎”了一声,转身走了。
修道之人高高在上,视凡人如草芥。
可凡人又如何?
世间真情几多难得,
岂分仙人,凡人。
※※※
茫茫戈壁,风吹万里黄沙。
无尽的沙丘上满布着森森白骨和腐烂的尸体,千万只蝇蛆揉动在尸骨上,还有铺天盖地的乌鸦正在啄食腐尸的肉,恶臭熏天,令人作呕。
此地距离燕山山脉不过百里之遥,是北疆最靠近中原的地方。也是千年以前魔道兴起之地,名为“蛮荒域”,时至今日,已成为炼尸宗的门派所在之地。
就在这尸山的下面,有一个诡异恐怖的巨大洞窟。只是站在洞口便觉得脊背发凉,洞内堆满了还没有干枯的尸体,竟然多到没有半寸插足之地,散发着浓厚的尸臭味。
再看洞窟深处,昏暗阴森,只有用尸油点亮的几盏灯火。仔细分辨,洞内深处的不是死尸,而是一个个跪在地上的活人。
接受跪拜之人坐在一张白骨堆成的椅子上,这人身体巨大,背上长着一对狭长的蝙蝠翅膀,口中生有几排尖锐的獠牙,涎水“啪嗒啪嗒”不停的垂在地上。
只听这人道:“想不到柳初梦如此的厉害,恐怕赵无极活着也不说她的对手。真不愧传说之名,本尊非杀了她不可!”
此人正是炼尸宗宗主东里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看他的模样像是服用续命夺魂膏后走火入魔的症状。
在他脚下站着一个人,身裹黑袍,一脸奸相上透着惊慌的神色,道:“宗主,只怕圣主知道是您暗杀军师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东里狄眼中含血,道:“不用你废话本尊也知道,你立刻召集教内所有人,本尊要南下血洗燕山门!”
黑袍之人便是炼尸宗副宗主噬魂老祖,他应道:“就算占了燕山,圣主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北疆谁不知道,军师是圣主最重要的人,即便是天涯海角他也会追杀我们的。”
东里狄面目狰狞,一掌打在了噬魂老祖胸前,骂道:“军师已经被我杀了,只要占了燕山,本尊还会怕他吗!”
噬魂老祖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却顾不上擦拭,赶忙跪倒在地,道:“是是是,属下糊涂,请宗主见谅。”
东里狄忽然放声狂笑起来,笑音回荡在洞窟里格外的阴森渗人,令人胆战心惊。
“本尊隐忍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此刻!血洗燕山,再覆灭鬼宗,重掌北疆指日可待了,哈哈哈!”
这时,底下有人低声道:“哎,宗主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一人应道:“是啊,宗主从中原回来后就慢慢变成这样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人还未说完,忽然眼前一黑,便觉得有什么东西扑了过来。
只听到“咔咔咔”一阵撕咬声响,浓厚的鲜血喷到了墙壁上,二人来不及半点反抗,竟被活剥生吞了!
东里狄抬起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又伸出舌头舔了个干净,眼神更是癫狂无比,缓缓扫视了一圈,道:“胆敢议论本尊,这便是下场。”
洞中的魔徒看到这一幕无不胆战心惊,连连跪拜,齐声道:“属下不敢!”
东里狄点了点头,回身对噬魂老祖道:“你马上带领他们,去捕捉穷奇。”
噬魂老祖道:“宗主,世上真有穷奇这样的虚幻之兽吗?”
“应该有,他说穷奇就在燕山的山湖中,让本尊前去捕捉。哈哈哈,捉住穷奇本尊岂会交给他。”
“属下这就去。”
“好,没你们事了,都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不一会洞里只剩东里狄一人了,他拖着狭长的双翼,缓缓向洞窟更深处走了过去。没有半点亮光,也没有丝毫声响,只有他一步一步的踏地声。
终于,他来到了一间石室门前。
洞里根本没人,可是他还是左右张望了好久才打开了石室的大门。
石室内寒气刺骨,只有一口巨大的石棺,画满了各种禁制。东里狄走到石棺前,足足解了一个时辰才推开了棺盖的一角。
一股金色的尸气瞬间将棺盖崩的粉碎!
东里狄早已经屏住呼吸,躲到了角落里。他身负炼尸大法,走火入魔后更是功力大涨,居然不敢直面这股尸气。
又过了一个时辰尸气方才散尽,棺室内躺着一具中年男子的尸体,肤色如金,黑纱蒙面,虽然死了但王者气息仍然尚存。
东里狄重新回到了石棺前,自言自语道:“你肯定想不到吧,我还有这样的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