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千竹峰。
时间:入夜。
千竹峰为洛山八大主峰之一,千竹峰一脉的首座长老便是本届洛山论道的总主持宿玉。
千竹峰因生长着漫山青翠的竹林而得名。每当清风徐徐扫过,竹林随风轻轻摇摆,清脆之音盈盈飘来,当真使人心旷神怡。
参加本届论道的门派极多,就算千竹峰再宽阔,住宿也变得十分紧张。秦谷男弟子:邵大文、厉惊明、宋兴发、陈汉志、赵宗、范质、秦烦、温良,八个人全部挤在了一间房内。
“邵师兄,你是多久没洗过脚了?”秦烦和三长老孙天易的大弟子邵大文挤在一张床上。
“来洛山前才洗过的,怎么了?”邵大文在诸弟子中年纪最长,虽然生得虎背熊腰,性情却是最憨厚。
“半月有余了!温师弟,咱俩换张床吧,你和邵师兄同门,一定有不少话说吧。”
“秦师弟别动,屋里这么挤,我们都睡地上,让你们几个师弟和大师兄睡在床上,偷着乐吧。”
“就是,秦师兄,你是受不了大师兄的臭脚,你当我不知道啊。”
“邵师兄?”
“呼呼呼…”
“邵师兄?邵师兄!不是吧,这么快睡着了。”
嘭嘭嘭,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啊,大半夜的。”
“屋里摆满了人,开不了门,有事明天说。”
“是我。”
“呦,是师伯,快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咦,怎么这么臭…”吕思彤也和方武一起来了,门才开,邵大文的臭脚味就传来了。
“这成何体统!”方武没好气地道,“罢了,烦儿你出来,为师有话要说。其余的赶紧睡觉,你看看你们!”
“哦,知道了。”
千竹峰的夜万籁俱寂,唯有竹林在清风吹拂下发出纱纱的声响。一轮冷月将清辉洒在竹林上,在地上映出了竹林清冷的倒影。
师徒三人来到了竹林边上,吕思彤首先道:“师父,白天在大殿内为什么不把黄河之事说出来呢?”
秦烦接道:“师妹,你还记得辛乙道长吗?”
吕思彤道:“记得啊,怎么了?”
秦烦道:“今天进殿,我发现帝乙真人的身姿乃至声音都和辛乙道长极其相似,好像同一个人。”
吕思彤听的一脸茫然,道:“什么意思,师兄你是说辛乙道长是帝乙真人假扮的?”
方武接道:“能降服上古凶兽,整个中州恐怕也只有帝乙真人有这样的修为。但辛乙戴着面具,没有看到他的真容,不好断言。”
吕思彤道:“不会吧,帝乙真人可是中原之主,怎么会做这种掩人耳目的事。”
方武叹了口气,道:“为师也是一头雾水,本来怀疑黄河之事和魔道有关,现在又和帝乙真人扯上了关系。辛乙、帝乙,总之还是不要多言,小心些为好。”
“师父,那怎么办?”
“转告其余师兄弟,这事只字不能再提。”方武话题一变,“对了,过几天的比试不必在意什么名次,为师从来不在乎这些虚名,只要你们平安就好。”
“知道了,师父。”二人应道。
方武嗯了一声,道:“好了,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吕思彤忽地嬉笑起来,道:“您先回吧,我还有话想和师兄说。”
方武何等的阅历,老眼一翻,便猜出了她的心思,道:“快说快回,夜深了不要到处乱走。”
说完负起双手,向自己房间走去了。
偌大的千竹峰,只留下了两个少年人。
“怎么了师妹,你想说什么?”秦烦一脸的不解。
“师兄,你们的房间好挤啊,我住的房间才四个人。”吕思彤也不看秦烦,只是低头碎步走着。
“是啊,他们好像都知道邵师兄的脚臭,故意让我和他挤一张床。”
“他们都是孙师叔的门下嘛,当然知道了。”
秦烦挠挠头,道:“也是。”
吕思彤脸上隐隐泛起了红晕,细声道:“你看千竹峰多美啊,再过一百年,下一次的洛山论道,我们还能一起看这里的夜色吗?”
秦烦心头一跳,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道:“修道无岁月,百年时光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可如果能够拥有,一百年已经是很久了,我们能在一起一百年吗?”吕思彤话音间忽然有了些伤感。
“当、当然可以,师父都活了三百年了。”秦烦也有些激动,一时结巴了。
吕思彤噗嗤一声笑了,道:“那…说定了。好啦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秦烦讪讪一笑,道:“好。”
天穹之上,冷月当空。
何处少年不钟情,哪里少女不怀春。两个人小心翼翼,轻轻诉说着心事,带着一缕欢喜,也带着一丝不安。
谁都有过这样情窦初开的年纪吧。
※※※
秦烦送回吕思彤,独自往回走着。
他低头看了看挂在腰间的尊神刀,暗暗在想,师父虽说名次不重要,可还是争气些好。
教内规定,修为没有达到太清小知境五层的弟子不配发法器。尊神刀,不论如何你是我人生第一件法器,还请你助我…
“请问道友,可否借你的法器一看?”
一句低沉之语传入了秦烦耳中。
他冷不防听到有人说话不免一惊,抬头一看更是吃惊。
面前这人身形不高,仅和吕思彤相仿。青衣折扇,风度翩翩,月光下仍可见肌肤胜雪,可称的上绝美。
若非他声音低沉浑厚,必定令人认为是女子。秦烦心道,世上还有如此美貌的男人。
低矮男子身后还杵着一个高大的粗壮汉子,青面獠牙,又是极丑。
低矮男子见秦烦恍惚了一下,微笑道:“道友见谅,是在下唐突了。我乃南州鹤山派弟子孟依,不知可不可以看看道友的法器呢?”
秦烦还没来及说话,那粗丑汉子先抢道:“公子稍候。小知境四层的小道士,老奴捏碎了他,他的法器就归公子了。”
“熊达,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可放肆。”孟依微微蹙眉,旋即又笑了起来,“我这仆人一根筋,不是有意冒犯,道友别见怪。”
秦烦心中暗暗惊疑,这二人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自己竟毫无察觉,长得怪异,言语也怪异,于是道:“只是把普通的刀而已,没什么可看的。夜深了,快回去吧。”
“道友请留步,既然你不肯那就算了,深夜相遇也算是缘分,敢问道友尊姓大名?”遭到秦烦回绝,孟依也不觉得难堪。
“秦谷秦烦。”
“秦烦…”孟依念了一声,道,“深夜不在房内睡觉,是不是和哪个姑娘幽会来着?”
秦烦一下愣住了,回想起刚才吕思彤娇羞的面容也不自觉有些脸红,讷讷地道:“再、再见。”
“秦师兄,修道之人怎么能害羞!”
孟依对着秦烦大步离去的背影喊着,他怔怔地望了好久,白皙如月光的脸上仍挂着微笑。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一行清泪,悄然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