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玥十二年冬延禧宫禧姝
萧九听说温朝南去了翊坤宫,好奇,就想看看她。
禧贵嫔
宫里的消息,没几件是能瞒得住的,听安柠说着近日的事。
随手拿了盘子里的糕点“这翊坤宫可是黎妃的地盘,什么时候这虎穴狼窝的,也如此招人喜欢了?她毓氏的手段,难不成真是应了一句,百闻不如一见,非得自个儿亲身去试过?”
吃了一小块,接过帕子擦手,随口点出几个名字“孟若寰,安知素,温朝南。”顿“这几人当中,属温氏位份最高,来日未必不能出头,怎的急急择了靠山?”
安柠没有搭话,指了安玉“你去请宁良人禧姝一叙。本贵嫔想瞧瞧这宁良人。”
安玉躬身退了出去。
宁良人。温朝南
后庭生路升起薄雾浓云,遮掩双目,瞧不清往后的光。朔风吹打野草枯木,卷起滔天巨浪淹没无知女儿家,该是嘲笑凡人不自量力抵抗天命。
“小主,禧贵嫔身边的安玉请小主去延禧宫”
“鸣鹤,这儿的墙太不堪了,看不见的眼无声无息顺着空隙进来了”
四方墙傲然屹立,可那只是摆设,一个溶了血骨的摆设,同那些奢侈物一般,无用。隔墙有耳,这才不过几日,消息顺着风声携给后庭众人,温氏在庞然大物面前,也只是被夺去衣裳的蝼蚁。
“走咯,既然禧贵嫔要见我,那便只能去了”
冷风袭来,是刺入骨子里的寒,寂静的宫道上只剩被风侵蚀的树枝发出“簌簌”声,似悲,似怜。裹紧大裘,行快步伐,随奴儿进延禧,对殿内人轻言几句不愿失了礼数,落下差错。
“妾温氏良人见过贵嫔娘娘,娘娘金安”
禧贵嫔
独木难支,所有的暗潮涌动都掩在平静的水面之下,呈于面上的,只有风平浪静。就像这九重,面上都是温婉贤淑的情同姐妹,那面皮子底下的,却都是藏着掖着的狼子野心,只待人一个放松,便要扑上前来,将人拆骨入腹。
冬日里许是路上积雪,又或许是储秀离延禧的脚程远了些,屋子里过于暖和,惹得萧氏有些犯困。
安柠轻摇了一下“主子,宁良人来了。”
抬眸,让人领了她进来,正了正身子,安柠适时垫了个枕头在身后“起来吧,看茶,赐坐。”
转瞬想着她请安之语,敛黛,不过片刻便松了眉头,规矩差了些又如何?左右不是延禧宫里面的,自有人教导的,犯不着萧氏上心。
尔后打量她两眼“宁良人,温氏,近日入宫的人当中,属你最为出众。只你是储秀的人,怎的却先去拜会了翊锦?”顿“可是翊锦比储秀更合心意的?”
宁良人。温朝南
言语刚出便觉得有些怪异,细细回想一番才忆起刚入宫时嬷嬷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
“小主,这宫里头啊,婉仪及以上才能称之为娘娘,小主可千万千万要谨记了”
真真是,莽撞了,不愿失了礼数也终究是失了,抬眸偷瞧那有些懒懒的人,心尖猛然一紧,周身只余下心“扑通扑通”跳动的声,拽紧衣袖,不着痕迹地轻吐一浊气,放缓唇齿间吐出的话
“妾温氏谢过禧贵嫔”
忧愁往后该要应付后庭的弯弯绕绕,也叹日子将迎来腥风血雨淹没温氏。刚要放缓心下紧张,听那话又紧了几分,眉眼纳蒙蒙烟雨,携来春风温顺
“回禧贵嫔,妾便是再如何出众,也不过是后庭里刚萌芽的小绿叶,额娘自幼便教导妾要有自知之明,储秀宫是贵妃娘娘所主,妾不敢高攀,也不曾有那妄想......”
袖下双手微松了开,殿里炭火炉子烧来热气也散不去后背直落的冷汗,浸湿了衣裳。吞落涎水再续前言,话里几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入了储秀宫,妾自是欢喜的很,只是小小绿叶难熬寒风摧残,妾心想总不该因小小私心而扰了贵妃娘娘的清净,故此才寻到婕妤娘娘那一方安稳的地......”
禧贵嫔
山雨欲来风满楼,方寸之地决生死,黑白搏杀无定论,端看几人出得这棋盘之上,跳脱出她人掌心,生死勿由他论,只合自己勘断。而萧氏从来不愿将己身握于她人掌中,却也不是不能体会,她们的想法。
没注意理会她后言的再次告谢,却是正了礼数的。只注意了她后遭的回话,抓住点漏洞,便能借此,以点破面,破她心守之防,再由此及彼,破其当今局势。
仍是温和的模样,言辞间却暗藏锋芒“要有自知之明是好的。你额娘教的没有错。”轻飘飘转了一圈,别有所指“你言及母训是自知之明。说着储秀贵妃不敢高攀,亦不敢生的妄想。转头却能往黎妃的翊坤宫去了,可是觉得,黎妃娘娘较贵妃娘娘而言,便是亲切和蔼,可以高攀的?连着翊锦的主子,也是能让生出亲近之意的?”不管她是去的黎妃或是婕妤处,只要在翊坤宫,便是黎妃的地盘。
假意未曾瞧见她紧张不安的小动作,只以言辞作迫,再相逼近一二“不该扰了贵妃娘娘的清静,是一片赤诚之心,然放眼储秀翊坤二宫,储秀除你之外,合得贵妃娘娘一人,再观翊坤,三妃同宫,尚有公主。”
言及于此,又起的话头“储秀只你和贵妃二人,贵妃娘娘性子和蔼,待人温和,不知是如何的情境,要良人,舍近求远,到翊锦求的安稳?难不成是储秀不够安稳?”在宫里久了,萧氏也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某些话来。赢氏温和,也能自然说出了。
宁良人。温朝南
棋盘黑白交错,杀伐果断,以河为界,驰骋疆场,击退敌方以求全胜。棋子步步逼近,以破防守,乍看为生死局,实则不然,退避三舍是为退,以退为进亦称退,退子乘东风,掀巨浪,当破生死。
“妾初入后庭便听贵妃娘娘天性温婉,又得知贵妃娘娘虽温和却不喜吵闹多人,后又知婕妤娘娘待人温和,这才当机立断去婕妤娘娘那处寻一方安稳。”
暗杀局迎面而来,酝酿无名之刀,只待时机成熟便一刀断命,温氏虽势弱,也不甘就此丢失性命,极力稳住心中不安,面上呈虔诚赤心。
“只是不知为何妾小小心愿于禧贵嫔而言,竟成为妾高攀黎妃娘娘?虽翊锦处翊坤之下,归黎妃娘娘掌管,黎妃娘娘明事理,顾大局,妾深信若翊锦无大事所出,深明大义的黎妃娘娘或会过问一二,断不会干涉妾这等小人的所作所为,又何来高攀一说?”
所出之言不掩虚汗,谈吐之间却平心安,小人虽小,所出之力若用位正之地,也能以小破大,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使敌难以招架。
“观禧贵嫔方才所言,储秀现只得妾和贵妃娘娘二人,禧贵嫔入后庭之久,应当知道若无自保之力,所居之地再如何少人,也不挡暗中诡计。如妾所说,贵妃娘娘心虽善却喜静,妾断不能扰贵妃娘娘安静之地,以求心安自保。妾虽蠢笨,再无杂心也不愿丢失性命,如此这般想来也不算舍近求远,妾一片赤诚之心,还望禧贵嫔明鉴”
禧贵嫔
花无百日红,是因着根浅力弱,汲汲不到营养,自然是花娇易落,没得个百日红。而松翠长存,因其根基深厚,自是能参天而上,并着四季如故,夺得千峰翠色来,养于一室,亦是亭亭如盖,非娇花枝叶几点可比。
再观棋盘方寸,步步紧逼,挟雷霆之势,求片刻时机,不愿予其喘息之机。更是呈的合我之势,怎容她虎口余生?既已退子,自是乘胜追击,成一步退,步步退之局,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之态“当机立断,寻一方安稳。这九重里是天家地界,可有食人之虎还是啖人之狼?惹得宁良人初入后庭,便如此惶惶不安,要当机立断寻了婕妤求得这安稳?”心下明白,六宫之中,能长久的,均无良善,全是虎狼之辈,但隐而不发之事,便可化其为己刃,做破敌之用。
字字珠玑,再添言辞,乱人心神,自生破绽“这不敬之心,并着污蔑诽谤一罪,可大,自然亦可小,良人聪慧,可得仔细揣摩一番。”
再闻后言,面上虔诚,偏是心落旁处,挟势而来,由不得人迂回作挡,要个明白“小小心愿?前言不搭后语,不敢高攀贵妃,妄想之辞,转瞬作了不敢打扰之托,如此不定性,教人如何信你之言辞?”并添两句恐吓之用“黎妃娘娘自是顾大局,但有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既入宫,便是大局之中,黎妃如何会不管?你踏履翊坤,却未同主位见礼,便也是行的不敬之举。”
起身,近她身前,胭脂面含笑,但呈鬼魅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话有理。然局势瞬息万变,你莫行差就错,乱乘了东风,自己往那坑里跳便是。”
回身,且行且言“你的赤诚之心,本贵嫔明鉴作何?你要求的安稳,可不在禧姝。”
居高之姿而复观其容,一子再落以乱心为上“你今日所言,几番有不敬,本贵嫔不予过多计较,只罚你,宫规百遍,予储秀之主一观。”
两军合流至对峙之势,可由小处起,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水毕竟得浑了,才好摸鱼。
宁良人。温朝南
百日娇花虽无百日红,仍不失绿叶之衬。娇花易残,牡丹易逝,大树虽茁壮,可需年岁滋养,幼小绿苗仍易折,皆不如寒天雪梅,忍常人所不能忍,容常人所不能容。
棋子居上,步步围剿,不留退子喘息,亦不容退子活路。退子处境艰难曲折,可心性坚毅,寻得时机便能绝地反击。
“禧贵嫔所言甚是,后庭为天家地界,妾入宫自不用当机立断寻一安稳之地。可世俗之上,存七情六欲,贪嗔痴慢疑之态,便是仙者亦有欲念,又何况区区凡人?天家地界更甚者权宠势重,至此也不防人心险恶。再者妾孤身一人,陌生之地若有惶恐之心也是常事,且不用说这是天家地界,含天子威严之地”
位高权重者无人善人,胡乱掐言也是随口便来,莫须有之罪冠身,不过常有之事,上者再添恐吓言语欲乱心神,袖下握拳,心下讥讽满溢,面色依旧诚恳“妾惶恐,自入后庭便携尊敬之心,前有不敢高攀后有不愿打扰,二者兼容又怎能成前不搭后语,其一其二,不过是对贵妃娘娘心诚”
渐缓心神,面上呈惶恐,满足其一二又有何?如今小不忍则某大乱。心若坚定自也难攻,子若位正自也易守。
“如今禧贵嫔之言,妾虽不解,却知此为禧贵嫔好意提醒,妾心领。只是妾心想小小之人,若见得黎妃娘娘如此尊贵身躯,恐添祸乱,心怀意诚,深信黎妃娘娘心善能解,怎于禧贵嫔道来,竟诉尽黎妃娘娘不好?”
胡口掐言,移禍她身,人之天性,人之常性,不只是上位者之利器,局中万势难握,一子之差牵一而发,一子,动全局。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暗箭尚未明却,可明枪,眼前便是一人,于她而言乱乘东风,不过是如今翊坤约发人多,其延禧于之对立,又如何能坐立稳安?
“是妾深愚,定将宫规好好抄写,断不会失了禧贵嫔一番心意,妾先行告退”
如今局势紧张,剑已出鞘,只待一场史前东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