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家里再有糖的时候，父亲长了个心眼。
“这些糖我数过了，我不在的时候谁敢吃我就揍他！”
这下果然很有效，父亲每次回来数的时候，总是一颗也不差。
但是，有一天母亲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那天村上有一户人家的儿子结婚，父亲被请去帮忙。
第二天他问母亲：“家里之前不是还剩下一块肉吗？今天把它吃了吧！”
母亲说：“昨天已经吃掉了。”
“什么？谁让你吃掉的！怎么那么馋呢，男人不在家，就偷吃！”
父亲顿时气的火冒三丈。
“家里除了我，还有那么多孩子呢。就那么点肉，还不够几个孩子吃的！”
“再说了，你还能经常在外面吃几顿酒席，我和孩子在家里能吃上什么！”
“我就算在外面吃的再多，家里的你也别想独吞！”
父亲依然不依不饶。
这些是后来母亲告诉我的。
我也是从母亲的口中得知父亲在外人眼中是怎样的一个人。
“酒席桌上一刻不停的抢着吃，真是个下三滥。”
母亲听了同样对父亲嗤之以鼻，默默点头。
母亲告诉我这些的时候，她还在怨恨父亲。虽然事情已过去很多年，但父亲的斤斤计较她依然不能释怀。
父亲和母亲究竟有没有爱情，我不得而知。
我只记得小的时候，我和父亲还有母亲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半夜我睡的迷迷糊糊，能感觉到父亲从床头变魔术一样回到了床尾，然后就没有了动静。
关于他们的隐私，我并不想了解。
我唯一希望的是，他们不要吵架。
我害怕听到他们吵架的声音。那对我来说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审判。
父亲和母亲他们吵架的时候，我总是一声不吭的听着。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我像一只木偶一样，静静的站着，低下头。
他们想吵多久就吵多久，没有人来阻止，也没有人阻止的了。
他们就像是统治世界的神，统治着我的家庭，我的生活，我的命运。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像一只小虫子，随时都可能被他们碾死。我有什么权利说话！
我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权利，他们也从来不曾赋予我这样的权利。
只有一次，我为母亲做了证人。
父亲对我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那只是气话，在黎明到来的时候，父亲主动恢复了我和他的关系。
我和父亲仍是父女，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的奶奶不喜欢她的小儿子，就是我的父亲。
奶奶年轻的时候还生过一个女儿，就是父亲的姐姐。后来因为得了痢疾，送医不及时，死了。
从此，没有人再提起这个女儿，就当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奶奶不喜欢父亲，她喜欢那个远在异乡的儿子。
因为，她那个儿子有本事，能挣很多的钱。
虽然，她并没有拿到那个儿子给的很多钱，她依然喜欢那个儿子。
爷爷就不同了，他明白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身边的儿子再不好也比远在天边够不着的要好。
可是，我的父亲喜欢奶奶却不喜欢爷爷。
“娘，您年纪也不小了，平时街上有卖包子的就买点吃吧。”
奶奶听完翻了个白眼。
她心里有话不对父亲讲，也不对母亲讲，她对邻居老太太讲了。
“哼！想让我买包子，你怎么不买呢！我买了能防的住他家那些孩子！”
奶奶口中的孩子就是她的孙子孙女们，当然也包括我。
父亲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了母亲的话，委屈的流下了眼泪。
父亲每逢上街赶集都会想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你们要什么我给你们带回来。”
爷爷拿出5块钱给了父亲，交代了一些要买的东西。
父亲一早出门，直到中午才回来。
他带回了肉和包子。
父亲把属于爷爷奶奶的肉和包子给了他们，告诉他们给的钱不够，自己补上了。
父亲又告诉母亲，爷爷奶奶那些肉和包子都是花的他们自己的钱。
奶奶看着肉和包子，总感觉到父亲私吞了自己的钱。
她自己不痛快，在院子里喊到：“5块钱就买这点东西！”
父亲听到了心里很委屈，便走出来说道：“确实没多花你们的钱，这些包子都是我花钱买的。”
母亲听到了父亲的话，感觉自己被骗了：“你不是说，没花我们的钱吗？”
父亲叹了口气，流着眼泪喊到：“我怎么那么难呢，到头来弄的里外不是人！”
母亲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问：“我爹给爷爷奶奶买点东西不是应该的吗？”
母亲沉默了一会，回答：“我也没说什么，我没因为这事跟他闹。”
母亲坐月子的时候，满月了要喝益母草和红糖，为的是发汗。这样以后才不会落下月子病。
母亲躺在床上，等着父亲来给她送益母草汤。
等了很久，很久，父亲终于来了。
“这汤的颜色不对劲，放益母草了吗？”
“没放！”
父亲没好气的说道。
“发汗不放益母草，就没有效果了。”
“给你熬了就不错了！”
父亲说完就走了出去。
母亲已经感觉到父亲的情绪不对劲。她披上衣服下床去找父亲。
最后，在屋外的路边上找到父亲。
父亲在低声的抽泣。
“你哭什么呢？快回家去吧。”
“你来干什么，用不着你管！”
母亲已经猜到了，父亲一定是又在奶奶那里受了气。
父亲生气的时候，总是谁都不理。一个人得罪他的时候，全世界也就得罪了他。
母亲总说奶奶不懂事，父亲跟他的母亲一样一样的。
平常的日子里，父亲和母亲聊到了奶奶，提到了奶奶的不懂事。
母亲这时候总是不忘补充一句：“你跟娘的性格一模一样。”
“她是我的亲娘，我还能不像她啊！”
父亲被爷爷形容成“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爷爷和父亲的性格水火不容。
爷爷是不急不躁的性格，下地干活一般有两个时间点，中午和晚上。
这两个时间点，是一般人收工的时间。
总是有人问爷爷：“怎么还不收工？都这么晚了！”
爷爷总是回答：“我才刚来！”
父亲性格中有雷厉风行的一面，只是他的这一面，经常是出于对他人的要求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