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请太子殿下一路小心，这炎之森林并不如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告辞。”
顾长安说罢转身便走，动作行云流水。
左鸠好奇地说道：“这顾长安怎的如此好心，帮我们清除障碍，在秋猎时期，每个人可都是彼此的竞争对手啊。”
周尧眼中划过一丝惆怅，说道：“还真是得天独厚。”
“什么？”左鸠有些不解。
“顾长安出手虽然简单，但早已是另外一个境界，是真正的修行者，虽然手法不是多么高明，但的确不是我握着长弓拿着短剑就能应付的。”
左鸠说道：“我们不用和他正面交锋，进入到这森林深处，寻得几个源兽精魄，把这秋猎应付过去，其他的事情，我们不用在乎，至于顾长安，自然有王希会和他战斗。”
“这两人，就是天生的死对头，从小你追我赶。”
“不过这大周的年轻一辈中，我大哥始终稳稳地压住他们一头。”
周尧笑道：“真是时也命也，在这个时代，他们只能争这个老二了。”
二人一路走来又到手了几个源兽精魄，周尧问道：“左鸠，你如果要登上二层楼需要什么条件？”
“啥条件，苦修呗，练就完事了。”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付出时间和精力，这让我很恶心，无法做那些我真正喜欢的事。”左鸠深思了一会儿，说道：“以前我刚开始修行的时候，总觉得这样很累，我无法像我哥那样对强大有着莫名地渴望。我就是想舒舒服服地过着，安安稳稳地活着，不去害人也不想被人所害，我就想不通，为什么当时所有人都要逼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做不好还要挨他们的骂，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周尧也是看了看这位有些郁闷的老朋友，说道：“世间万物都不已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感情和羁绊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无比美妙的一件事，他们只有靠这些纽带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可对于那些天生无情的人来说，那些割舍不掉的就成为他们心中的负累，一生追求自由却永远不可能得到自由。”
“对于他们而言，从感情中解脱其实是一种恩赐。”周尧淡淡道：“我们生活在一个由前辈们编织的一个美好幻梦里，只是在我们看来，这个幻梦中有血腥、杀戮，有孤独还有求索，那些令人作呕的欲望，扭曲而又危险的价值是非，这些不堪的存在，全在这场梦里。”
“却唯唯没有我们想要的自由，”周尧慢慢说道：“其实也对，要是我们这些人都自由了，都带着新生去扑向美好的朝阳，那么接下来谁会帮着编制那些艳丽但却丑陋的梦境。”
“要想要自由，就必须要强大起来。”周尧盯着左鸠的眼睛，认真的说道，“要想在这个受掌控的世界上强大起来，首先就必须照着他们的规则来生存，然后成长。这些规则都是由强大的人制定的。”
“比如你爹，比如我爹，还或是任意一个深居高位或是顽固的老家伙。”
左鸠一时间没缓过神，似乎是在品味刚才周尧的那些话语，他实在不敢想象，那些带着颠覆而又美妙的有毒花朵，竟然会绽放在这位太子殿下的心里。
周尧瞥了一下左鸠，淡淡说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奇异思想看似背离人心，可你细想，哪个年轻人没这样想过？谁又愿意活在上一辈人的阴影中，尽管他们无比强大。”
“明知可为而不为，明知不愿为而为之，这样违背内心的事情所有人都在做，你也不要太天真，只要活着谁都摆脱不了人世间的悲哀。你之所以能任性到现在，还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好的家世，好的兄长？”
“谁都摆脱不了人世间的悲哀…”左鸠慢慢品味这句话，说道：“如果连你都摆脱不了，那确实是没人能够摆脱了。”
“你有一个无比强大的父亲，位高权重修为无双，连他都给不了你想要的人生，这世事也当真离奇。”
周尧洒脱一笑，说道：“生而不自由，谁都无法避免。”
“那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参与进这次秋猎之中？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左鸠一连串的发问：“不要用大义之言来搪塞我，我知道你以前最不屑于做这种事情，更不要说是为了我，你我都清楚你压根就不是这种人。”
周尧沉默了，微风轻拂过枝叶，沙沙作响，吹落在地上枯黄落叶在空中纷飞，萧瑟而又冷清的氛围在二人周围氤氲。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完全没有什么目的，不是拉拢人心，不是试探实力，更不是所谓的造势。”
“我只是在等一个契机？”
“契机？”左鸠迷惑道，“什么契机？”
周尧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与师父离别时在山林中，他曾告诉我，我的身体恢复需要一个契机，我必须要等，而且我有可能一辈子都等不来这个契机。”
“所以我在惶恐，我在害怕，从那以后每个我独处的时间，都会被这种恐惧的心情吞噬，我真的害怕至死我也等不来这个所谓的契机，我不敢想那老头是不是在骗我，他要真是骗我的话那才是真的绝望。”
“等待死亡的感觉，真的是难以承受，而缥缈的希望比纯粹的绝望更让人不安，这是一个无底深渊。”
周尧紧紧握着腰上的短剑，沉声对左鸠说道：“以后大周朝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参与！那些每一个历史性的时刻，我都不会再错过。离京之前漫长而又孤寂的等待让我明白，契机不会在你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砸在你的脸上。”
“我要去经历，要去承受，要去改变，要去寻找，就算以后真的失败了，生命中的体验也会牢牢地成为我的一部分。”他沉声对左鸠说，“我不能只是干等，我要去寻找，你明白了吗？”
左鸠仰着头，干笑道：“原来你一直所期待的，不过是一副正常的躯体，你一直想要的，是武道修为的顶峰，也就是你父亲的模样，你是要这大周在你手里更加的鼎盛乃至于千秋万代，不愧为皇室子弟！”
“说实话，我很想把我的身体给你，你来修炼，你来攀登，我去做一个什么都不用干的二世祖。”
周尧说道：“我想成为父亲那样的强者，并不代表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我时刻幻想着如果我有他那样的修为会做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不想做。至于我们二人互相的可笑梦想…”
“命运本就会这样，赋予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成为不了他心中的那个人的能力，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周尧一字一顿道：“我们每个人都是别人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