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悠悠。
春雷、夏雨、秋月、冬雪在岁月轮回中周而复始,生命凋谢了又会再开,只是谎言中有多少情真意切在绽放?
那通向衰老、死亡的坚定不移的生命之路…
漫漫人生苦楚,世人皆是生不得逍遥,死亦求不得善终。万千大道,哪一条才是真理之路?
众生皆苦,为度世筏,有人问之于道,有人求之于佛。
云端之下的道庭山,亦在世人心上。当代掌教张天来和现任道祖张天凌在云雾深处的青山中坐而论道,山间无数道人子弟熙熙攘攘。
这坐落在飘渺之处的道庭山此刻也是一番人间烟火气,出世入世也在一念之间。
大师兄一袭白衣盘坐于高山流水之间,笑看尘世花开花谢,漫随天外云卷云舒,三千弟子皆是用敬仰的目光抬头望向这般仙人之姿,心中那份道心又坚定了几分。
谁也没有注意到山中少了一个嫉恶如仇的二师兄。
柯以非是这道庭山最为普通的一个道士。
但当一个人普通到极致以至于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忘记他的存在的时候他便不那么普通了,柯以非是少有的知道自身道在何处之人,便是掌教和道祖大人都不如他这般豁达。
所以当柯以非白虹贯日般出现在左雎与谢玄二人面前的时候,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就集中在了这青衣道士之上。
因为酒壶被人抢走正在垂头丧气的小道士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大喜道:“大师侄!”
柯以非冷冷地朝这边瞥了一眼,好像是没有看到他这位便宜的小师叔。周尧四人也都清楚,以场上几人的实力,不可能察觉不了正在旁边窥探的几人,只是他们都下意识地将这几人忽视。
左雎突然笑了,俊朗的声音响起:“见过道庭二师兄,不知掌教大人可还好?”
上次秋猎大会正是左雎夺得桂冠,也是他代表大周朝前往道庭山祭拜,在那时他识得了这位道庭掌教的二弟子。
左雎本来想挑战那位传说中的大弟子,只是那位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二弟子柯以非便主动跳出来迎战。
此时的柯以非看上去比当时沉稳很多,一身青衣道袍上也沾上了些许灰尘,他看了看场上正在对峙的二人,皱了皱眉头,道:
“无聊!”
谢玄青筋暴露,他此刻心情本就欠佳,正待说些什么,左雎已经抢先一步,道:“若不是这位朋友一直咄咄逼人,我也不愿一直在此与他过不去。”
“左雎,你不要得寸进尺!”谢玄大怒道,但是他已经不敢动手,大周与道庭山的关系一直颇为暧昧,面前这两人合力还真能将他永远地留在这里。
柯以非道:“此地有魔!”
“管它什么魔…”谢玄不在乎地说道,突然他好像又被什么卡住了喉咙:“你说的是魔!”
魔迹在世上极为罕见,传言人若是入魔,不仅心智全失,力量也会成倍增加,成为一只会发泄的怪兽。
上古仙人合力灭魔,至今仍是世上不朽的传说之一,真正的魔已经在人间消失了数百年。
谢玄道:“倘若真的是魔的话,便不是我们所能应对的。左雎,你们大周那些真正的高手在干什么吃的,竟然会让一只魔出现在这灰烬荒原之中!”
“各国各势力可是有着不成名的规矩,那就是在这灰烬荒原不管无论如何敌对,最多夺宝即可,取人性命之事可是万万不被允许的。”
柯以非淡淡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如今这灰烬荒原与以往毫不相同吗?”
说罢柯以非一挥道袍,从袖摆中飞出数十枚精致小巧的炎阳纹章,依次列开摆在二人面前。
“刚才我将几人的纹章取走,可那几人现在还在这灰烬荒原之中,并没有被排斥出去。”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被困在了这莫名的空间之中!”柯以非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左雎面色一凝,语气深沉地说道:“你是说,现在的我们并不能控制自身退出这个空间?”他面色不由得涌现出一抹焦急,弟弟,你还好吗?左雎的内心只有这一个担忧,在临行之前,他特意嘱咐了左鸠,让其危机时刻赶紧逃命,可是如今,就连这最后的退路也被堵死了,那么这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左鸠的所在之处,然后再从长计议,想到这,他身形一退,对着二人道:“左某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接着便抽身离去。
谢玄也是记挂谢灵的安危,顾不得说些什么,拱了拱手便要离去。
天色忽然一暗,众人皆是大惊。在一瞬间包括一旁观战的周尧四人在内,全都被一个漩涡卷进了一个莫名的空间。
还没来的及退走的左雎和谢玄二人也逃不了这个宿命。
七人全都昏迷不醒。
此刻,据此数百里外的黑衣男子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说道:“另一片黑暗空间已经被打开了?怎么可能,如今的这个荒原中应该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件事才对!难道是大周的那些老妖怪亲自出手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去看看到底如何,打定主意,黑衣男子飞快地朝这边赶来。
在那个空间内,一道道黑色雾气从众人身上升起,最后在这个诡异的空间上空盘旋,周尧的眼皮不自然地抖了抖。
他彷佛是走过了一条没有尽头的黑色长廊,黑黑的,暗暗的,但却如此真实。周尧往旁边定睛看去,他看到一道明黄色衣衫的身影高居在王位之上,却没有丝毫快乐,画面一转,夜深人静之时那道身影又登上了一处高楼,与清风共舞,与明月为伴,对影成三人。
“父亲…”他喃喃说道。
他看到了大周万里江山,看到了那座巍巍皇城,看到了红墙白雪下清冷的皇宫,最后看到了无人角落中瑟瑟缩缩的自己。
看着那个有着明亮眼神熟悉中却又那么孤单的男孩,周尧的脑袋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发出痛苦的哀嚎。
“痛苦吗?年轻人,若是感到疼痛的话就放下吧。”一道苍老年迈却慈祥充满诱惑力的声音说道。
“生命本就是一个谎言,年轻的肉体消磨过后,所剩的就是坚定不移的衰老和死亡,任你武功盖世,任你权倾天下,都逃不过没有尊严踉跄逃离这个世界的命运。”
“昔年魔宗宗主何等不可一世,衰老时竟生生被自己儿子吞吃而死;
当时至尊霸王权倾江湖一览,临终前不也在床榻上被人生生捂灭;
生命漫长而又短暂,坚强而又脆弱,高贵而又低贱,年轻人啊,你为何还在坚持呢,已经知道结局的路还有必要走下去吗?
让生命定格在短暂的青春之处有何不好,来来来,将你肮脏的余生交给我,我恩赐你解脱…”那道声音低沉而又圣洁地说道。
周尧眼神迷茫地慢慢伸出双手,想要握住什么…
“对…对…”那道声音有些颤抖。
真实的世界中,一丝丝黑气缓慢地涌进周尧的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