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仙，请随我来。”
这是洛寒天看到吴谙一大一小两人时，吴谙对他说的话。
按照一般道理来说，江湖画仙没有必要去听从哑黄连这么一个江湖行人的话。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昨日，洛寒天就和吴谙见过，两人虽然不算是把酒言欢，但茫茫人海中遇见也算是缘分。
洛寒天喜欢缘分造就的相遇，他心想自己反正没什么事，就跟他去看看吧。
不出意外，吴谙身边的小女孩儿就是他牵肠挂肚的女儿。
不能让一个父亲在他的孩子面前没有面子，洛寒天觉得。
于是，还是不遮不掩的白衣簌簌，洛寒天跟在了吴谙身后。
吴音音时不时回头看看洛寒天，她好像记得哑巴说过，要不惜一切代价留在院子里的那个人身边？
那个人容貌端正，身穿白衣。
这个人长得不只是端正，而是十分好看，使得自己多看一眼便心跳加速，但他也是身穿白衣。
这个人是哑巴说的那个人吗？
洛寒天看见吴音音拉了拉吴谙的袖子，小声问道：“哑巴，他是他吗？”
他是他吗？
洛寒天有一丝不解，我不是我难道还能是别人？
只见吴谙点了点头，吴音音快速地说道：“那我去牵着他。”
于是，吴音音当着洛寒天的面牵起了他的袖角。
嗯？
什么意思？
洛寒天心有不解，看了看吴谙，吴谙眼里除了一丝错愕更多的还是期盼。
洛寒天觉得仿佛吴谙就是希望他女儿这样做。
洛寒天转念一想，明白了。
吴谙是想托孤。
那可不行。
洛寒天自认为他洁身自好，身边跟个小女孩儿成何体统？
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赫赫有名的江湖画仙有特殊的癖好呢，虽然在这京城有特殊癖好的达官显贵不少，但是他洛寒天显然不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只是名声同流合污也不行。
于是，洛寒天停下了脚步，轻轻抬了抬手对女孩儿说道：
“松开。”
洛寒天语气冰寒，吴音音身体一怔，吴谙走在前面心里一疼。
不管什么时候，寄人篱下委曲求全都不是什么好滋味。
若是可以，吴谙宁可自力更生也不愿意求一个外人，哪怕这个外人是画仙，而且画仙清誉在外。
有些东西，一旦拿出去过可能就永远拿不回来了。
比如，尊严。
但是，洛寒天想象中的吴音音羞怯难当自动松开小手的桥段并没有发生。
反而，因为洛寒天这一说，吴音音捏住袖角的手更使劲儿了。
吴音音有属于她的倔犟。
你越是不要我，我越是要跟着你。
于是，场面一度凝固，有些难言的尴尬。
洛寒天很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倒不是说他不允许别人忤逆他，只是他不允许别人强迫他。
哪怕这种强迫只是强迫他去救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洛寒天就是这样的脾气：他愿意，他就可以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他不愿意，众生当他是活佛他也不会普渡众生。
就算是举手之劳，洛寒天不愿意也不会做。
洛寒天看着自己的袖子角被女孩儿低着头揪得发皱，看向吴谙说道：“让她放开。”
吴谙转过身，淡淡地回答：“画仙还是让她牵一会儿吧，等到了地方，我会让她松开。”
“到时候，画仙是否收留她悉听尊便了。”
吴谙走在路上，眼泪夺眶而出挂在脸上形成泪痕。
但是，这一幕却无人看见。
洛寒天只看到吴谙抬了抬手，像是在撩动额前长发。
洛寒天想都不会想到，此时此刻有人会无声的哭泣。
吴谙已经走了很久，洛寒天依旧站在原地，他想了想对低着头吴音音说道：“抬起头。”
吴音音闻言乖巧得快速地抬起头，小脸不知为何通红。
“你听见他的话了吧？”洛寒天问道。
“听到了。”吴音音点点头。
“那好，待会儿不要像这样子不松手。”
说着，不待吴音音回答，洛寒天便提步跟了上去。
吴音音亦步亦趋跟在了洛寒天的后面。
洛寒天跟在吴谙的身后走了很久，他心里出现过很多种设想。
比如阴谋论：吴谙是想借其女儿的悲惨骗他身陷囹圄，提前布好了陷阱等着他往里跳。
或者苦肉计：吴谙是想带他去吴音音居住的地方，借由她悲苦的生存环境来激发他的同情心从而达到让他收留女儿的目的。
或者是想借这一次散步式的走路，增进一下大家的感情……
洛寒天设想了很多，合情合理，但是当他走到这条街上时，他发现他都想错了。
洛寒天低估了吴谙的凶狠与毒辣。
整条街的人都在哀嚎，京城郎中在人群中急得晕头转向。
吴谙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洛寒天，说道：“画仙，你知道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明白了一个什么道理吗？”
洛寒天望着街上或站或伏的百姓，发现他们全都眼圈漆黑，明白了吴谙的想法。
这是毒。
黑眼枯，洛寒天听说过，也见过，而且还中过。
洛寒天摇了摇头，用手指大拇指顶开了无常剑鞘。
如果有需要，洛寒天不介意让吴谙命丧当场。
“人啊，活着就很难了。”
“像我们这种杀了别人都不给理由的江湖人也是如此。”
“要想平安活下去，不只是自己要惜命，还得要对别人够狠。”
“把自己的性命压在别人的性命上面，别人才会投鼠忌器不敢让你死。”
洛寒天听着吴谙的话，眼神逐渐阴沉。
末了吴谙问洛寒天：“画仙，您说我这说的可对？”
洛寒天没有正面回答吴谙的问题，而是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下的毒？”
“画仙已经看出来啦。嗯，没错，此街有眼无珠的一派景象正是鄙人的杰作。”吴谙的得意挂在脸上。
“你觉得他们的几十条与我无关的贱命能够影响得了我吗？”洛寒天冷笑。
吴谙摇了摇头说道：“我都快死了，我怎么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他们影响不影响得了画仙对我而言都一样，我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画仙有救人的机会。”
“我可以让他们死，画仙可以让他们生。”
“画仙若是愿意救他们，那就和我做个交易。”
“若是不愿意，走就好了。”
洛寒天拔出了剑抵在吴谙的喉头，说道：“你这么天真地认为我会妥协，是不是太小看阎罗殿的培养手段了？”
吴谙道：“从不。”
洛寒天说道：“相比你耍手段，你求我更能达到目的。”
“这是交易，不是请求。”
说着，吴谙指了指吴音音，勾起了嘴角。
“让她四肢健全，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就是我的条件。”
“画仙，你若答应就带她走。”
洛寒天想了想，手向前送了一分。
然后，吴谙倒在了血泊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