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御中军医道拉格斯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一片喧哗声中苏醒,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脏兮兮的床上。
黑乎乎的床褥又油又硬,感觉已有很长时间没洗。
床的另一头,坐着一个人,背对着我。看那人姣好的背影,断估是个女人,她此时正低着头,弄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鉴于前事多有不顺,醒来后的我学会谨慎起来,没有出声去叫床头那人,而是先东张西望地扫视一遍四周,确认一下大概是什么情况。
在灼眼的白炽灯照射下,能看到我所躺着的床侧边,还有几张一样的床,各张床的床头旁边,都放置着一个生锈的铁支架。
我轻轻转头,朝我床头的斜上方看去,发现放置在我床头侧边的支架上,还吊着一瓶透明的玻璃瓶。瓶中有半瓶透明液体,瓶口插着一条透明软管,软管垂直下放,连接着一个圆柱状的微型蓄水池,池底又有更细的软管透出。软管一直延伸到床头边,中间卡着一个白色齿轮活塞,还没见其尾,直到我发现,软管一直延伸到我贴有白色胶布的手背上。
吊针?我在打点滴?
我再看了一遍,确实是在打点滴。
那···是不是说明···我被救了?
头上有点紧,我慢慢伸手去摸了摸头,发现头上绑着有绷带。
那我应该是被救了。
谁救的我?
我身处的位置,看起来像是一个帐篷,篷外人声混杂,似乎有很多人在走动。
我开始把注意力放回到床的另一头,那个还没有被我的举动所惊吓到的女人身上。女人的衣着甚是奇怪,和床褥的颜色如出一辙——全是黑色!
黑色的圆礼帽、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蕾丝手套、黑色的长裙、黑色的长筒高靴···
这不是和···
等等,她此时手里拿着的东西,不就是我在街区里捡到的地图吗?
在她的大腿边,还放着登记表、手枪、手册。
那些不全是我之前放在外套里的东西吗?
她在翻查我的东西?
此时蓬外有人揭帘进来,定眼一看,是那个炸我的男人。
男人手中拿着一个鸡腿,嘴巴油光腻滑的,正悠然进来,刚想啃一口手中鸡腿,抬头发现了坐在我床边的黑色衣服女子,顿时皱起眉来。
“哎你谁呀?”男人用鸡腿指着她问。
黑衣女子一见有人进来,迅速地把手中东西放下,闷声不响地站起来,小碎步滴答滴答的快步走出了帐篷。
“哎~~!?”
男人瞪着黑衣女子,没有阻拦她,只任由她低着头离开。
男人一脸问号地回头,和我四目对视了一眼之后,马上跑过来我身边。
“哎你这么快就醒了?太好了,我有好多事情要问你!”男人过来就问。
正好,我也有很多问题要问他,所以我选择了先问:“这是哪?”
“这里是单熙郡的聚集地啊!”男人很自然地回道。
“我怎么在这?是你救了我吗?”
“对啊!两小时前你在阶梯上面滚了下来,晕过去了,是我把你背回来这里的,还给你包扎了。”
我指着床侧边支架上的玻璃瓶,“你给我输的是什么?”
男人回道:“葡萄糖啊!我发现你低血糖,掐人中都没醒,就给你吊葡萄糖了。”
难怪我感觉手脚没有之前那么冰冷了,便又指着帐篷问:“外面好像很热闹,他们在干嘛?”
“庆祝啊!”男人回道,“庆功宴,庆祝觋王死了,御世军打败了觋王,他们可以回来了,我们的文明要开始重建了呀!”
“他们?他们是谁?”
“做飞船走的那些人啊。”
“飞船?什么飞船?”
“飞船就是···哎等等。”男人终于意识到不对,“现在是我要问你,你怎么反过来问我一大堆问题。”
“我这不是被你炸到脑震荡了吗?我有点忘了事情。”
男人听完我的辩解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你脑震荡?”男人疑惑道,“我给你照过CT了啊,没发现异常。”
“CT?”这术语有点专业,我便追问,“你是医生吗?CT能检测出脑震荡吗?”
男人误会了我话中的意思,显得很不爽,“你这是在质疑我?我好歹也是个军医啊!CT确实不能检测出脑震荡,脑震荡主要还是要看病史和后遗症状。御世军中有很多在战场上头部负伤的成员,其中脑震荡的也不少,但再严重的也不像你这样,好像完全什么都不记得一样。”
他的话提醒了我一些事情。
之前看到的短信内容,以及心魔的推断。
于是我问男人:“你···就是杜衡吧?”
男人满脸困惑:“杜衡?我不是杜衡啊!我是道拉格斯!杜衡是那个小队长,我是军医!哎我说你这症状有点奇怪,你遗忘事情也就算了,你还认错人!我得再给你做一个核磁共振才行。”
我猜疑他会不会在撒谎,盘问道:“你真不是杜衡?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不是你妹妹杜若吗?”
但男人的反应很正常,他回道:“我不是杜衡,我叫道拉格斯!我和杜衡身高肤色都不一样,杜衡大概也就一米七,我一米八,你怎么把我当成他了?”
看样子不像是说谎,我刚想再问,道拉格斯就举掌示意我停下。
“行!你先别问。”道拉格斯说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的问题比较急,你今天下午的时候,见到过和我一起的女孩了吗?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女孩,丸子头,白衣服的,你见到过她了吗?”
我摇头道:“没有。”
“没有?”道拉格斯似乎不信,拿起床上的地图又问,“那你身上怎么会有这张地图的?”
“捡的啊!”外皮回道。
“捡的?”道拉格斯把声调提高了几度。
“对啊。”
“什么时候捡的?”
“这···我怎么记得清楚。”我说,“这跟你要找的女孩有什么关系?”
道拉格斯挠挠头,说道:“我们在遇见你之后,不是就跑了吗?你记得吧?当时我们跑的时候着急,把地图弄丢了,过后才发现。然后我就让她回去把地图拿回来,这一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刚才在阶梯碰见你的时候,我还上去过找她,也没看见她在那,奇怪了,她去哪了?”
“她是谁?她就是杜若吗?”我问道。
道拉格斯回说:“她不是杜若,她不是杜衡的妹妹,她叫赵瑶!哎我发现你怎么老是想着那两兄妹?你是不是跟他们俩是同一队的?”
“她就是赵瑶?”我惊呼道。
越来越多的名字出现了,而且这些名字都是之前看到过的,本来没有头绪的事情,现在好像慢慢有点眉目。
“对呀!你认识她?”道拉格斯问。
“不认识。”
“那你这么惊讶的干嘛?”
“我只是···”我一时语塞,考虑着要不要告诉他一切。
“只是什么?”
道拉格斯问道。
一向多嘴的心魔,这个时候进没有出来给我意见。
会不会是心魔默认了我应该告诉他?
出来啊心魔,给点意见啊!
道拉格斯见我半天不回,又问:“你是总部派来找逃兵的吗?”
“什么?”他的问题出乎我的意料,“不是,我···”
“真不是?”道拉格斯问,“那你为什么说了那么多逃兵的名字?”
“我说了很多逃兵的名字?”
“杜衡、杜若、赵瑶,全都是逃兵啊!”
“赵瑶是你自己说的呀!”
道拉格斯不服,拿起散落在床上的登记表装订册,回问:“那你总能解释一下这东西的来历了吧?你不是来追逃兵的,为什么身上有一本全是逃兵名字的名册?”
“捡的啊!”我自然回道。
“又是捡的?”道拉格斯放下登记册,起疑而问,“那你为什么在见到我们之前就烧了一张写了字的医疗烧纸?我说的是我们第一次碰见你的时候,那烧纸上写了什么?”
我解释说:“那张纸是自燃的,不是我烧的。”
“自燃的?”道拉格斯竖着两眉,“上面写的内容是什么?不会也是你捡的吧?”
“还真是我捡起来的。”我耸肩道。
道拉格斯瞪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敌意:“你不是本地人,你来着这里干什么?”
他应该是猜的,所以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不料他早已采取行动,回说:“我把你背回来的时候,很多当地的人看见了,都问我你是谁,这就足以说明你不是本地人!当时我就随口说你是我的远方亲戚,先蒙着大家。”
他好像一直在提防我,但这却让我想明白了之前的事,即便心魔没有冒出来,我还是能看得出眼前这位朋友的顾虑。
为了让他放下成见,我选择把他的顾虑说了出来:“你也是逃兵吧?你应该是在杜衡两兄妹逃走后,跟赵瑶一起逃走的,所以你和赵瑶现在也是逃兵。这就解释了为何两次我碰见你,你都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救我。你这一次救我,估计是因为赵瑶失踪了吧?你以为是我把她抓走的,所以你这一次选择了救我,等我醒来后问赵瑶的下落,我说的对吗?”
然而道拉格斯在听完我的话之后,窃笑而回:“呵呵,哎呀你侦探啊你!瞧你一副正经的样子,我就觉得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
道拉格斯回说:“我不是跟赵瑶一起逃走的,我是最后才走的,确切地说,我是因为犯错被开除的,我不是逃兵啊。我是一名军医,我承认我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救你,是因为我怕你是总部派过来追究我责任的,这一点我的确做得不对。现在我救你,是因为觋王死了啊!御世军打赢了,我的责任可以不追究了。我不怕啊!另外有一点你还是说对了,我救你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赵瑶。那姑娘傻傻的,我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现在只想知道她的下落。”
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了。
“我看那个赵瑶可不傻,大火很有可能是赵瑶放的。”
我看了看道拉格斯,没见到他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我就更确定这道声音只有我能听到。
心魔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