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弦的话,让一点准备都没有的陆云锦感到意外的同时又有些感动。
他去幽境三州这么久,今天才刚回来,她还没好好跟他说过话,然而他却突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在这一刻,陆云锦满心满眼都是他。
从小,成为太子妃就是她的期盼,母亲时常跟她说,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莫过于皇后,只有皇后才能母仪天下。
她出身名门世家,尚书府嫡女,而为了当上皇后,她已经努力地太久了。
一直以来,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整个上京城中这么多世家贵女,但也只有丞相府的林姝悦能与她并称南越第一才女,再加上她与太子又情投意合,所以成为太子妃,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她一开始以为会很快的,可前几个月时,苏墨弦的政权一直不稳,所以就让她再等等,而在他去了幽境三州后,她心底以为这事怕是得要拖到明年。
可没想到,他会在回来的当天晚上就亲自向南越皇请旨赐婚。
此刻,陆云锦都能感到那些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中,一定夹杂着羡慕与嫉妒,因为不出意外,她会成为太子妃。
“礼部尚书府的二小姐,那不就是陆爱卿的女儿吗?”南越皇抬手摸了摸下巴,目光朝陆家的方向看了过去。
“回父皇,正是。”苏墨弦回了话,也转身朝陆云锦看了过来,却发现她还坐在那儿,于是他亲自走过去,走到她的面前后,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陆云锦抬眼,她看到他眉目含情,笑得温柔,一如三月间的阳春白雪。
这明明该是自己心底最期盼的事,然而此刻她却紧张地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直到坐在她身旁的母亲——赵氏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
她伸出一只细腻无瑕的玉手,搭在了苏墨弦伸来的手上,在众人的注视下随着他缓缓走了出去,来到皇帝面前。
俩人郎才女貌,不失为一对璧人。
“好好好,弦儿确实已到该成婚的年纪,与陆二小姐甚是般配。皇后,你看怎么样?”南越皇笑容满面,看起来很高兴,转而看向了坐在身旁的皇后。
“臣妾瞧着,也是欢喜的。”
皇后笑容得体,她穿着一身华贵的淡金色宫装,头上戴着赤金的凤冠,嘴上对陆云锦连连称赞:“臣妾记得,这陆二小姐不仅模样生得好,琴棋书画也是一绝,况且她出身礼部尚书府,若能嫁给太子,于南越自是喜事一桩啊。”
于是,南越皇便大手一挥,“既然如此,那朕就下令将陆二小姐赐婚于太子,过年开春后,择吉日完婚。”
“谢父皇。”
“谢陛下。”
苏墨弦与陆云锦一同朝着皇上跪拜了下去,心底都有些按耐不住的欣喜。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退下吧。”南越皇摆摆手,目光看似不经意间地扫过沉默不语的重临。
苏墨弦和陆云锦起身后,又走到了各自的席位上坐下,俏脸上笑容满面。
晚宴再次正常进行,大部分人都在给太子、给礼部尚书府祝贺,之前的事好像就此揭过,夜云深正准备回到自己位上落座,可这时却又有人开口:
“闲王殿下,你不说点什么?”
脚步停住,夜云深转头看去,一张俊美的脸庞携了清冷之色,随后发现说话的人正是礼部尚书之子——陆绍之。
在这大部分人都为太子与陆二小姐感到欣喜的晚宴中,陆绍之的声音不算大,但还是清晰地落入了夜云深的耳中。
“说什么?”他轻声反问一句,而也就是这一句,让不少人忽然停住了议论之声,目光再次聚集在他的身上。
“看来闲王殿下是不打算给那未出生的孩子一个名分了。”语调清冷,平常温文尔雅的陆绍之,此刻竟然会因为风清颜的事而在大殿上当面责问夜云深。
所有人都知道,夜云深哪怕再怎么失势,但他也是南越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闲王,就连那些个大臣都只敢背地里笑笑,却不敢当面对他如此说话。
而陆绍之,不过礼部尚书府庶子,虽在礼部当了个四品郎中,但还是不配这么和夜云深说话,否则为以下犯上。
不过,好像没有人刻意去追究这件事,可能是因为他责问的人是夜云深。
前有太子,现有陆绍之。
闲王可真是……日渐式微。
听到陆绍之的话,原本为太子欣喜的人这才想起来还有夜云深这一件事,于是,又开始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太子与陆二小姐情投意合,故向陛下请旨赐婚,可郡主都已经怀了闲王的孩子,难道闲王就不打算请旨,给孩子个名分?亦或者就想这样过下去?”
“若是如此,那也难怪陆郎中会生气了,陆家也算是郡主的娘家,陆郎中可是郡主的亲表兄,平常对郡主这个表妹一向疼爱,自是不会不管不顾。”
“这闲王究竟怎么想的……”
对待这些毁了女子清白却又不愿负责的男人,大多数人表示深恶痛绝。
之前人人都觉得闲王对澜倾郡主情真意切,可如今看来怕不是虚情假意。
唉,郡主可真是个可怜的女子。
“说,本王当然有话要说!”面对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夜云深忽然微微一笑,他站直了身子,往前踏出一步。
他目光扫过众人,就在众人不知他要做何时,他说:“之前本王一直以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如今看来却不尽于然,这件事终是让人误会了……”
“误会?”某大臣妻眷愣了愣。
“本王与郡主,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不说清清白白,但也不是让你们仅凭一行字就可随意诋毁的。”声音低沉,透着锐利的锋芒。
“这……莫不是闲王借机开脱?”席位上有人暗暗嘀咕了一句,听声音像是个女子,应该是大臣家眷与人闲聊。
“这谁知道呢,若是……”
“谁敢再多说一个字!”夜云深冷眸扫过,呵斥声将她们的议论打断。
大殿之上,众人噤若寒蝉。之前夜云深一直低调行事,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可此刻,他气势十足,连皇帝都愣了下,继而沉了脸,但却没责问他。
“闲王,当着陛下的面,你休要放肆!”开口的是坐在不远处的楚太傅。
然而夜云深只冷漠地扫过他一眼,但却没把他的话太当回事,继而冷冷开口:“你们也知,本王闲散惯了,有些事不愿过多计较,所以你们的所作所为,本王有时可以权当不知,但是——”
话锋一转,多了抹凌厉,“若有人再敢借此污蔑郡主清白,那就休怪本王翻脸无情。你们若有不信者,大可试试!”
欺他,尚有命可活;辱她,唯死路可选。
夜云深知道,如果他承认了和风清颜的这件事,那估计以后打她主意的人会少很多,但那样却也坏了她的名声。
女子的清白,何其重要,他不想她一辈子都被人背后议论、指指点点!
他夜云深虽堂堂八尺男儿,但不顶天不立地,这一生只愿做那心上之人的夫君,为她撑起臂弯,护她在怀。
一时之间,众人噤声,皆不敢再多言,随后还是南越皇开口:“那闲王,刚刚那传来的消息又是怎么回事?”
脸色稍沉,神情中明显带着不悦。
这一次,夜云深面向了他,“回陛下,那消息确实是郡主传来的,但是臣以为,诸位怕都是忘了小狐狸的事。”
想起那只口吐人言,且称呼风清颜为娘亲的小狐狸,忽然,众人明白了。
一只狐狸都能认作孩子,那再多认几只灵兽,应当也是再正常不过。
“哦,对了。”想起了什么,夜云深又面向众人:“既然在座诸位都这么关心本王与郡主的婚事,那待我们成亲之时,定会请诸位去喝一杯喜酒的。”
唇角弧度上扬,笑意未达眼底,看向众人时含着抹张扬以及丝丝的冷意。
“是。”众朝臣只得垂眸应下。
“好,既然闲王都如此说了,那朕今日也给你和郡主赐婚……”南越皇露出看似欣喜的笑容,然而——
“多谢陛下,但,赐婚之事就不必了。”夜云深边说边转向皇帝,虽没有正面迎上他的目光,但态度绝对嚣张。
南越皇的神情愈发显示出怒色。
“闲王,你什么意思?朕要赐婚,你还敢多次抗旨不成!”南越皇一掌拍在桌子上,今晚,他忍夜云深已经忍得够久了,而现在则在不断被激化之中。
“陛下,臣闲王夜云深,请求辞去闲王之位,今后永不再入朝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