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晚,大部分的人留在莲华门等待自家门派的人前来接应。只剩下几个无门无派的受伤散修继续跟着寒清漪他们准备去天元宗驻地休养生息。
由于人员减少,原本的车马被送回到当地的驿站。他们这些剩余的人只能先走路出城,去郊区的驿站重新租马匹。
临别前晏宁兴致勃勃的要苏九鸣有机会去丹霞门找他玩,虽然不一定有机会,苏九鸣依旧欣然答应。
“停!”
寒清漪一抬手,止住众人的脚步。她的耳朵轻轻微动,似是在辨认声音来源。
“有异动。”
向四周望去,视野宽敞的空地能看的很远。苏九鸣眯着眼观察者,突然隐约看到一抹银光从南岭方向急射而出,却半途中滞住,瞬间陨落。
“那边有动静!我看到了!”
寒清漪猛地回头,眉目凝重的看着南岭,腰间一抹,拿出一叠符咒分发下去。
“思弈,枫吟你们两个留下保护他们,其他人拿上符咒跟我走!”
“是,师姐。”
手指背后来时方向,众人转身往回赶去。
苏九鸣和几个受伤的散修灵力不足无法使用符咒,又没有代步工具,脚程慢。只得拼了命的迈动双腿向南岭跑去。
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南岭,一口气还没喘上来,眼前的景象就吓得他动都不敢动。
刚刚还古朴安逸的南岭变成了人间地狱。城门口已经没有活物了,到处都是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各处,死状凄惨。今早出城时,坐在城墙内一棵树下的老人还抱着猫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如今就倒在那儿。他被割了喉,还没凝固的血液顺着脖颈不断的往下流。他的眼睛瞪的老大,死不瞑目。他的猫就倒在他脚边,硬生生的被扭断了脖子。
苏九鸣踉跄着后腿了好几步,直到踢到一具尸体才惊恐的躲开停下。他蹲下身捂住胸口,几欲作呕。
“居然还露了一个。”一个手握漆黑短刀的女子突然出现在苏九鸣身后。苏九鸣猛然转头,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女子抬手向苏九鸣砍去,下手毫不犹豫如砍瓜切菜。他全身的血液都好似凝固了,一动也不动的任凭刀刃落下。
“快闪开!”思弈一声暴喝,弹指射出一道符咒挡下了刀刃。挥剑直刺,直接把女子扎了个对穿。
“不要停在这,太危险了,赶紧去莲华门和师叔他们会和!”
燃起本门弟子求援符咒,思弈拎起苏九鸣向莲华门奔去。
“对,去莲华门,我们快走!”虽然盲目的信任着寒清漪的强大,但心里依旧忍不住颤抖。不止寒清漪,苏九鸣想起还留在莲华门等待接应的晏宁,虽然相处短暂,但他是目前在这里唯一一个说的上话的人。苏九鸣紧紧抓着思弈的手臂,犹如溺水的人抓着浮木。慌乱的跟着思弈,机械的迈动双腿。
不远处传来一阵厮杀惨叫。越靠近莲华门,那声声音也越发清晰。莲华门宗门大开,门口不断有人从里面逃出,却被随后跟上来的屠杀者收割着生命。
思弈挥剑刺死一个正在屠杀修士的魔道中人,拦下了直径往里跑的苏九鸣:“你还没有恢复灵力,别过去在这里等,我去找师叔。”
苏九鸣藏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内里不断有兵器缠斗时所发出的阵阵争鸣。他顺着墙边的一棵大树爬了上去,入目就是又一次杀戮,那些魔道的人疯狂的砍杀着四散逃跑的人们,鲜血溅到脸上,连停顿也无,直接奔向下一个目标,一边举起手中的兵器,一边哈哈大笑出声。
苏九鸣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昨天还笑魇如花的女孩子在他眼前被活活勒死。那个魔道中人脸上挂着残忍嗜血的笑容,目光里闪烁着病态的亢奋。
那女孩死前似是发现了他的身影。她的眼睛被勒的凸起,嘴巴里发出“呃呃”的声音。她冲着他的方向伸着手,像是在跟他说“救救我。”
苏九鸣死死地捂住嘴巴,闭上眼睛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脑海中女孩的笑容和死前的惨状来回交替,折磨着他的身心。他想冲过去救她,可却没能力救她。
他不是修士,没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他救不了她。
苏九鸣闭着眼,双手捂住耳朵蜷缩在树上。掩耳盗铃的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看。
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渐渐停了。他放下手,小心翼翼地睁眼望去,里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那些肆意屠杀的魔道中人倒在地上成了一具具尸体。寒清漪站在一篇血泊之中,手里的寒霜剑拄着地面。身形摇晃,力竭似的站都站不住。
他连忙手脚并用的往下爬,汗湿的手掌抓不住粗砺的树皮,一头从树上栽了下去,身上换好的干净衣服蹭的脏污。不顾身上的疼痛,疾步走进门内。却脚步一顿停滞在寒清漪身后,脚下踌躇不敢上前,扶起那抹倩影。
寒清漪听到身后的响动,条件反射的举起剑。抬眼看到来人是苏九鸣,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她原本清亮的嗓音变得沙哑,看起来狼狈极了。玉冠被打碎,如墨的发丝凌乱的散在身后,仔细看靠近脸颊的地方还齐涮涮的断了一缕。淡蓝色的长裙被划开了几个口子,一片裙角也破了。她一张俏脸上露着明显的疲惫,指了指南边,示意他过去。
“思弈他们在那边清点人数,你过去帮帮忙吧。”
苏九鸣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只得顺着她指的方向走了几步,终究还是没忍住转身说道:“你,不要紧吗?我扶你过去休息吧。”
“不必,我没事。”
看了看寒清漪拄着剑不断轻颤的手,苏九鸣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勇气。不理她的拒绝,直接扶着她走到一处勉强算得上干净的地方,褪下外衫垫在上面,扶着寒清漪坐了下来。
“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去帮忙。”心头涌上来的那股勇气随着寒清漪坐下散了个干净。苏九鸣不再看她,磕磕绊绊的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跑了。
思弈带着人在清点活着的人数。苏九鸣目光扫过,在场之人居然个个带伤,除了他没一个完好的。
莲华门的门生十不存一,只剩下零星几个。反倒在此修整的修士们因接应的人赶到,不少人保住了性命。
晏宁还活着,苏九鸣看到他松了一口气。此刻他惨白着脸,眼睛紧闭,肉肉的眉头紧紧皱着,那张总是带着笑容的小胖脸儿即使昏迷也紧绷着。
他的右脸上有一道伤口,很深,割开了他半张脸。皮肉狰狞的外翻着,上边糊了一层厚厚的药粉。一个年约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一手抱着他,一手为他处理伤口。看衣着,应该是他自家门派的长辈,估计是来接他的。
不管怎么样,看到他还活着,苏九鸣心安不少。晏宁毕竟是在这里少数他熟悉的人。
思弈没有要他帮忙,打发他去看看周围还有没有重伤还活着的人。苏九鸣自径绕道围墙下,看到了刚刚那个女孩子。
那女孩面色青紫,眼球被勒的突出,睁的老大,惊惧与不甘的表情定格在脸上,成了她最后的形象。
苏九鸣慢慢走了过去,轻轻的阖上她的眼睛,心里默默的念了一段曾经在村里听来的经文,希望她来世能平安喜乐。
走出院门,还幸存的人们走了出来,寻找着自家亲人朋友的踪迹,有的抱着尸体嚎啕大哭,有的还抱着一丝希望焦急的四处寻找。一个孩子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抱住了一个男子的胳膊哭着喊父亲。
他第一次清晰意识到修真界的残酷。这里不是那所谓的仙人之境,而是一个危机四伏,随时会命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