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林潇下楼时,酒店大堂里已坐了一位穿戴整齐的少年在喝茶,正是昨晚那人。那人看到林潇下楼,便站起来向他招手,林潇走了过去,见那人收拾干净后仪表堂堂、俊秀儒雅。心下不禁叹道:“此人明明是一个有钱的帅气少年,却总是扮什么乞丐和尚去偷人家的东西。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当即不发一言的在桌前坐下。
那人看到林潇来了,心里非常开心,忙吩咐伙计上吃的。吃饭时,那人也不住盯着林潇看,还时时偷笑。弄的林潇很不自在,他匆匆吃了几口,便提上宝剑向外走去。那人也赶紧起身,从凳子旁边提起一个大包袱,跟了上去。林潇看着那个大包,心想,这里面装的应该就是他从别人那里拿走的东西了,自己的箫应该也在里面。当下心里对那人的讨厌之情又多了几分。两人跃上马,就往城外奔去。
天空阴沉沉的,空气有些湿冷。正午时分,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不一会儿,雨变大了。两人找了个茅草篷躲雨,想等雨停了再走。谁知,雨却越下越大,没有半点儿要停的样子。林潇坐在那里望着外面的雨出神,他不喜欢那少年,自然也不想和那人说话。可那人偏偏对他兴趣盎然,一路上频频找话题和林潇聊天,林潇都没理他。
这会儿他又凑上前来,问道:“林兄,你猜我这个包袱里装的是什么?”他一脸神秘地望着林潇,期望看到林潇好奇的样子,哪知林潇并不理他。他皱了皱眉,又道:“我敢保证,无论你这会儿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从这个包袱里给你找出来。”他睁大眼睛再次期待的看着林潇,林潇依然看着外面不说话。他翻了个白眼,叹了一口气,瞅瞅林潇又瞅瞅外面。突然大声说到:“你曾经说会满足我三个要求,我现在想到了第二个。那就是,这一路上你必须陪我说话,你要不答应,我就折断你的箫。”说完,那人得意的笑着,为自己想到这绝妙的主意而称快。
林潇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好”。那少年一听开心的笑了。他兴奋的打开包裹,给林潇看包裹里的东西。林潇瞅了瞅,当下惊住,这里面当真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酒杯、枕头、砚台、手镯…甚至还有一顶新娘的凤冠,却没有他的箫。他不禁哑然。
那少年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你的箫我当然另找地方藏着了,不到洛阳你是见不到它的。”说罢,他顿了顿,兴冲冲的说道:“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有一段好玩的故事,我可以给你一直讲,到了洛阳都不一定讲得完。”这下林潇不禁心里叫苦,要被这个人烦一路,他真后悔答应他第二个条件。
那少年清了清嗓子,便开口了:“我先给你讲讲那顶凤冠的故事。这是我在宜州时,正巧赶上一个大户人家嫁女儿,我很好奇,便扮作一个小丫鬟混了进去。那家的小姐生的奇丑,可她出嫁要带的凤冠却着实好看,于是趁着天黑我便把那顶凤冠拿了出来。”说到这里,那少年故意停住,问林潇道:“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
林潇苦笑了一下,这少年当真是一个混世魔王,连丫鬟都扮上了,人家新娘子的凤冠也要拿。便道,“那新娘子没了凤冠,当然是连门都不愿意出了”。他知道天下的女人无论美丑,都是爱美的,尤其是结婚当天,更是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那少年拍手叫到,“林兄果然聪明。那丑小姐第二天见没了凤冠,小姐脾气一上来,死活不肯上轿。老爷心急,怕误了时辰,就用一个丫头顶替她上了轿,企图来一招偷梁换柱,等到那丫头送入洞房时再给换回来。哪想到天不遂人愿,那天下了场大雨,就像今天一样,那丑小姐的马车在路上给耽搁了,没能及时赶到。而那新郎官以为那丫头是那家的小姐,见丫头生的标致,以为媒婆骗他,便迫不及待的入了洞房。”说完,他得意的笑了,感觉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似的。
林潇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好好的一桩婚事被你搅和了。”
那少年立马反对道:“才不了。你知道那新郎官为什么愿意娶那丑小姐嘛,原因就是看上了他们家的家财。哪想到费尽心机却娶了个丫头进了门。我这是帮了那个丑小姐了。”
林潇道:“这样说,她还得谢谢你了?”
那少年把头一仰,得意的答到:“那是自然。可惜的是那小姐怕是再没有机会带上这顶凤冠了。”那少年说完这话,神情有些黯然。
林潇觉得奇怪,他第一次看到他这种表情,忙道:“为什么这样说?你把凤冠给她送回去不就行了。”
那少年叹了口气,说道:“你想想,那丑小姐生的那样丑,肯定没有男人愿意娶她。愿意娶她的都是冲着她的家财去的,又不是真的爱她。经过那件事,她那铁公鸡似的老爹就跟防贼似的防着每一个来提亲的人。”
林潇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个蛮横无理的公子哥竟会为了一个女子的婚姻而伤心,惊讶地一时说不上话来。那少年见他这样,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神态。他走到林潇跟前,笑嘻嘻地问道:“林兄,你有心上人么?是不是那个给你送箫的女孩子?”林潇嘴角闪过一丝微笑,他想起萧蕴秋,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流。他没有答话。
那少年见状,心下酸酸的,说道:“看你这样子,肯定是了,她是不是很美?”林潇点了点头。那少年听了,内心升起一股醋意,他撇了撇嘴,说道:“你们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子,内心真是浅薄。”林潇听了一愣,那少年也察觉到了,忙道:“我就不喜欢那漂亮的,都是狐狸精,我喜欢丑女人。”说罢,斜眼带笑看着林潇。
林潇听罢,笑了笑,说道:“那你刚还在担心那位小姐嫁不出去,不是还有你这样的人么。”那少年一听急了眼,争辩道:“我不喜欢那丑小姐是因为她脾气不好。”林潇笑道:“可见美丑并不是唯一的标准。”那人却道:“不是唯一标准却是第一标准。如果你的心上人是一个丑八怪,你一开始还会喜欢她么?”林潇道:“不知道,她现在是我最重要的人,即使她变丑了,我也依然爱她。”说罢,林潇看着远方,雨还在刷刷地下着,茅草篷四周已被水汽笼罩,空气凉飕飕的。那少年听完看着林潇,脸上现出羡慕之色,幽幽道:“那个秋儿姑娘真是幸福。”说罢,把脸扭向一边,便再没说话。
林潇见他不言语,也不理他,只看着外面的大雨。两人就这样坐在草棚下,各自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儿,见雨小了,两人才起身。之后一路下来,那少年像无精打采似的,竟没说一句话。林潇知道他行事怪异,也没在意,当晚经过一个村镇,便找了家客栈借宿。
晚上林潇躺在床上睡的正酣,突然被一阵哭泣声惊醒,寂静的夜里,显得甚是凄凉。他仔细一听,声音竟是从旁边那少年的房里传出的,他虽然不喜欢那少年,此刻听他哭的伤心,也不禁戚戚然。便走了过去。
一推开门,果然见那少年趴在桌上抽泣,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那少年抬起头,止住哭声,他的脸上布满了泪痕,见到林潇来了,便又趴到桌上放声大哭,哭声比刚才还响亮。这时,楼上楼下的客房里响起其它住客的咒骂声。那少年不理,继续哭着。
林潇无奈,只能继续安慰道:“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那少年不理,只是大哭。林潇叹息一声,他生平所见之人,从没有像眼前这少年这样的。便道:“既然你不答话,那我就出去了。你要有什么事,可以去旁边找我。”说完,便向外走。
那少年腾的一下从座外上站起,说道:“你不要走。我知道,你之所以和我一起上路,你只是惦记着你心上人送你的竹箫。其实你心里烦死我了是不是?”林潇苦笑一下,那少年说的是实情,可是这会儿要是承认了,怕他情绪会更加激动。他转过身,面对着那少年,说道:“是有一点儿,不过,你讲的故事也…也挺有趣的。”说完,林潇感觉脸上凉飕飕的。
那少年听了,脸上稍微露出一点儿喜色,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那你保证这一路都陪着我,不会找机会溜走么?”林潇见状,只能点了点头。那少年见林潇答应了,不禁欢喜道:“那好,我没事了,你回去睡觉吧!”说罢,便把林潇推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