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纳海坐在军帐中,询问着斥候们的回复。当他听到丐帮正处于被动时欣喜非常,期待着将他们一举歼灭再营救出女儿。所以,他吩咐手下将官务必要活捉帮主康云豪。
正在这时,忽见师爷走进账内,对苏纳海道:“回禀老爷,小姐来了。”
苏纳海一怔,纳闷:女儿不是被丐帮的给掳走了吗?
还未缓过神来,只见苏卿若已经闯进账内。苏纳海一看果然是自己女儿,立时惊喜满面。
苏卿若却满脸愁容,只讪讪地喊了声“爹”。便坐在椅子上,嘟着嘴不言语。
苏纳海奇怪女儿这是怎么了,他问道:“卿若?你不是被丐帮的给掳走了吗?”
“掳走?”苏卿若反倒是一愣。她知道这里面必定有误会,就踟躇了一下,说道:“我与丐帮帮主康云豪是莫逆之交,而且我也知道你要将我嫁给苏常寿,所以,女儿就去了丐帮避避风头。”
苏纳海听了这话有些生气,愠道:“苏常寿有什么不好的,他爹可是辅政大臣,你难道不想嫁他?”
苏卿若急道:“苏常寿简直猪狗不如,他一直企图对我不轨。上次他趁我外出之际将我绑架,要侵犯我,多亏康云豪我才得救的。”
苏纳海眉毛一挑,刚想问询,苏卿若又接着说道:“我知道爹是看重了苏克萨哈的高位才想跟他攀亲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现在正与鳌拜争权,那到底是他的势力大还是鳌拜的势力大?”
苏纳海一听女儿居然说自己是为了巴结苏克萨哈才将女儿嫁给苏常寿的,十分不悦。但女儿的话却并非也没有道理。
宦海沉浮,变化莫测,特别是现如今朝局动荡,少主刚刚登基,还未亲政。鳌拜与苏克萨哈势同水火,朝中官员但凡稍微朝他们两方投靠的都难保不被对方打击,但如果双方阵营都不加入更加缺乏保障。
所以说,他与苏克萨哈家结亲虽然可得到这位权倾朝野的辅政大臣支持,却也毋宁说与鳌拜一党结下了梁子。实际上,如今的朝局如履薄冰,但凡走错一步都是万分危急的。
苏纳海想了想,讪讪地答道:“自然还是鳌拜的势力更大些。”
苏卿若劝告道:“即是这样,您就不应该跟苏克萨哈一同参与这危险的事情。如果苏克萨哈跟他儿子一样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我们苏家。”
苏纳海何尝不知女儿话中的道理。只是如今朝局微妙,鳌拜又擅权结党,他委实看不下去。而朝中如今也只有苏克萨哈敢与之对抗,所以苏纳海自然愿意与他志同道合了。
苏纳海轻叹了一声,说道:“官场莫测,朝局的复杂又岂是你一介女儿明白了的?”
苏卿若说道:“您说朝局复杂,实际上现如今做官的都只知道坐在衙门里,老百姓的疾苦又何尝知晓?就拿乌尔善来说,他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如今街上的乞丐越来越多,那都是被他逼迫得家破人亡的人啊!康云豪现在纠集丐帮子弟攻打乌尔善为的就是杀了这个酷吏使百姓解脱,你却不问青红皂白帮助乌尔善一同对付他。如果乌尔善不死,老百姓绝无好日子过,长此下去大清的江山怕也留不住了,您的官也就做到头了。”
苏纳海把脸绷紧,问道:“你说乌尔善作恶多端?是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普天下的老百姓哪个不知道?”苏卿若肃声道:“我知道爹您最注重官誉,如果您现在帮他对付丐帮一定会遭到天下黎民的唾骂。”
苏纳海紧皱眉头。他确实从未听过有关乌尔善的坏话,原因也很简单,苏纳海常年居于府衙办公,对市井之事知之甚少,且他自持官大,认为与民生计的事情应由知县这样的小官儿管理,所以从不过问这些。
而他手下的官员为了粉饰太平,在总督衙门方圆十里内不准有乞讨的乞丐出现,如果不然则乱棍打死。时间久了,苏纳海也就成了聋哑官员。
但苏纳海也明白,自己女儿从小便很乖巧,她的话自己还是相信的。因他是总督,总管绿营所有兵马,乌尔善则为提督,受他节制。所以乌尔善若有过错他也是有权利管制的。
想到这里,苏纳海马上下令撤兵,不在与云豪和丐帮为敌。
乌尔善的兵丁实则都是些酒囊饭袋,平时对百姓耀武扬威,真正遇到训练有素的劲敌一击即溃。丐帮的军队如同浩大的狂风,不停穿梭,厮杀着,卷起道道烟尘,从四面八方汇聚直逼乌尔善的大营。
云豪站在远处,望着夕阳灼烧的云海。他要让乌尔善这些年对汉人百姓所做的一切做次彻底的偿还。
他随后传令,所有大军开拔,向乌尔善的大营发动总攻。
大军压营,乌尔善的士兵未擂即溃,四散逃串。
傍晚时分,苏纳海的牙帐里传来了丐帮已经攻破了保定绿营的消息。
苏纳海这时赶紧告诉苏卿若,乌尔善乃朝廷命官,让她去找云豪通知他必须把乌尔善交给自己处置。
云豪本想手刃了乌尔善,但听了苏卿若的恳求加上他听说苏纳海为官还算清正,也就答应了。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爹会怎样处置乌尔善?”
苏卿若思附一阵儿说道:“我想,以我爹的为人他知道乌尔善的恶行一定不会饶了他,处死他是必然的。毕竟乌尔善这些年丧尽天良,居然激起民变,我爹朝你要人也只是希望这人由朝廷了结而已。”
云豪听了旋即释然,很快便下令让弟子将乌尔善送去了直隶总督衙门。
可是,他哪里知道这件事情并非那么简单。苏纳海虽然是可以节制乌尔善的总督,也有心杀他。但乌尔善属于鳌拜一党,况且朝廷也有规定,乌尔善属于朝廷命官不能擅自处理。思来想去,苏纳海决定去找苏克萨哈先商量一下对策。
次日一早,他即让家丁备马车赶赴去了京城。但保定府距离京城有三百多里的路程,马车日夜兼程到了永定门时城门已经关了。好在守城的兵丁认得苏纳海,将他放了进来。
马车奔袭在如同墨渍一般漆黑的深夜之中一路向北城疾驰,荡起阵阵尘灰。到了苏府门口时已近子时,苏克萨哈早已睡觉,苏纳海砸了半天门才叫醒他。
但他知道这位直隶总督为人十分谨慎,这么晚还来自家必然有要紧的事情,不敢怠慢忙将苏纳海让入客厅。
苏纳海也少去了寒暄,直截了当地说道:“乌尔善被我给抓了。”
“什么?”苏克萨哈一惊,立起浓眉不解地问:“你抓他干什么?”
苏纳海叹了口气:“乌尔善这人在保定府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老百姓对他的意见很大,甚至已经激起了民变。就在今天,丐帮的人围攻并抓住了他,好在那帮主还算仗义,将乌尔善交给了我。咳,身为直隶总督,他的顶头上司,对乌尔善为非作歹我却一无所知!”
苏克萨哈蹙着眉问道:“你可知道乌尔善背后是谁么?”
“这我哪里会不知道?乌尔善是镶黄旗的,他的主子自然是鳌拜喽!”苏纳海冷笑道:“我知道这事儿棘手,所以特意找你来商量一下如何处置他。”
“年弟现在手里果然攥着乌尔善的罪证吗?”
苏纳海听了哑然,半晌才开口说道:“罪证暂时还没来得及收集,但想来这也不难……”
他话还没说完,苏克萨哈的眼睛霍地一亮,拍案叫道:“果然如此便太好了,乌尔善是鳌拜的人,说不定他知道许多鳌拜的秘密。不知你找到罪证后又有何打算?”
苏纳海答道:“我想还是先禀报皇上听他的处置。”
“万万不可。”苏克萨哈摇头道:“皇上年幼,实则国家大权掌握在鳌拜手中,一旦皇上知道了无异于鳌拜也知道了。到时候鳌拜一旦插手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你说的在理,”苏纳海思附片刻点头又问:“那我该怎么做?”
苏克萨哈想了想,说道:“我想你不妨先去收罗乌尔善的罪证,然后直接定他的罪,以此为突破口。乌尔善是鳌拜的人,只要打通了他的口舌断可牵出鳌拜。他才是我们的主要对手啊!”
苏克萨哈是正白旗的固山额真,与鳌拜所在的两黄旗多年来一直缠斗不休。正白旗与两黄旗同为上三旗,只是正黄旗固山额真索尼老病,实则朝廷大权就在正白旗和镶黄旗之间对峙。无须说,苏克沙哈此生最大的夙愿就是斗倒鳌拜。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苏纳海点头应允。回到保定他便开始搜罗乌尔善的罪证,然而,百姓们虽然心中冤屈,却都敢怒不敢言,没几个敢登堂作证的。苏纳海派人苦口婆心地劝说仍是无用。
他只有亲自审问乌尔善本人。但乌尔善自持有鳌拜撑腰极其骄横,根本不把苏纳海这位直隶总督放在眼里。苏纳海大怒,下令对其用刑,但乌尔善仍然不认罪。
苏纳海无奈,只得先将他投入大牢再做打算。同时,他又给苏克沙哈写了封信,称乌尔善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并向其打听鳌拜的动向。
他命下属送去信后方才上床歇息。
次日一早,苏纳海正在书房喝茶,一名衙役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禀报说道:“老爷,乌尔善他死了。”
苏纳海乍闻此言脸色蓦然大变,问道:“他……他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衙役摇头,嗫嚅道:“牢头……牢头……今早看到他时他……他……就已经死了。”
苏纳海顿觉怪异,脸色阴沉,盘诘道:“那昨天有没有人去监牢里探视过乌尔善?”
衙役想了想,摇头说道:“没听谁说有人去见乌尔善了。乌尔善是要犯,老爷您不也说了不准探视吗?所以,我们牢房那头看得很严。”
苏纳海惊疑地蹙着眉头,暗咐乌尔善死的太过蹊跷。一个在牢里被重点看押的犯人怎么说死就死了?更重要的是自己之前还提审了乌尔善并对他用刑。一旦朝廷追责下来,说不定自己还会落下个妄图屈打成招打死朝廷命官的罪名,一想到这里苏纳海便感到惴惴不安。
他知道尸体不会说谎,于是叫来仵作,让他对乌尔善的尸体详尽的做了检验。
仵作取来葱白,将其放在乌尔善发青的皮肤上,又在上面洒了醋并覆盖上白纸。但尸体上并无怪迹。紧跟着他又将尸体清洗一遍,爆嗮于阳光之下,用验尸伞查看多时。
仵作道:“尸体被用刑的部位确有外伤,但并不致命。其余的地方并无外伤,也无内伤,想来不是被人害死的。”
“那会不会是中毒呢?”苏纳海问道。
仵作又用验毒之法验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果然是中毒,只是乌尔善时如何中毒的却无法查验。
苏纳海突然下意识地想到,这会不会就是鳌拜的阴谋?他故意买通了牢中的某位看守然后再找机会将乌尔善毒死,目的就是要告自己打死朝廷命官。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寒,突兀地惴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