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考试，同学们此时此刻也都减少了娱乐活动，三两一伙儿的扎在图书馆里看书，图书馆的座位时时爆满，为能占得一个学习的位置，天没亮图书馆的外面就又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因为之前休假的事儿，丁雨晴的专业课落了好大一截，扎在自习室补习功课。
经历过上次的图书馆的占座风波后，余瑾瞳自是清楚图书馆此刻的状态的，她收拾好书包，带上水杯打算去教学楼碰碰运气。从一楼寻到二楼，终于找到了一个靠门口的角落里坐下，同往日一样，余瑾瞳从书包里掏出专业课本，打算将最后剩余的两个章节的知识赶在今天下午捋一捋，她将书摊开，对应着课堂笔记，在课本上画着重点，在大脑回忆着课上老师强调的知识点。
教室内安静的很，大家都埋头复习，偶尔能听见两个同学的窃窃私语声。
余瑾瞳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放在书桌的一角。
一下午的自习时光过得还算漫长，但是对于余瑾瞳而言，却显得有些紧张，考前的复习让她感觉并不轻松，她用碳素笔在草稿纸上不断地书写着，记忆着法条，罗列并提取着案例中的知识点。整整一个下午最后两个最琐碎的章节的知识点被她梳理完毕，加上平日里的巩固与复习，让接下来的复习进程不至于太过辛苦。
余瑾瞳翻阅着两章的课本，打算做最后的总结，一下午的埋头苦读，让她的颈椎有些吃不消，她挺直了身体转动着脑袋，尽量的放松着自己。她将目光沿着前方扫视了一圈，发现斜前方的角落里，丁雨晴正低头认真地看着书。她扯出一张作业纸，移动着碳素笔在上边勾画着什么，她很投入，用手轻触着下颚，眉梢微缩，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侧脸的轮廓清晰而精致。
余瑾瞳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她要悄悄潜伏到她的身边，故意吓她一跳，以惊醒她那旁若无人的投入，而丁雨晴，一定会淡淡地瞧着她，无趣的说她无聊。她突然很满意丁雨晴的这种无趣，她的嘴角不禁漏出一丝坏笑。
她合上课本，从书包里取出在小摊上买下的假头面具，本来是买来吓唬贪睡的沁阳和阿穆的，这下倒是派上用场了。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从丁雨晴的后方潜伏过去。快临近目的地，她的脚步变得更加小心，还有三步、两步、一步的距离。她盘算着丁雨晴应该会被吓到，不知是哪里来地念头，支撑着她，她的本意就是要吓到她，即使被吓到，丁雨晴也一定不会失态的叫出来，因为她不允许自己做出那样出格的举动。余瑾瞳仰仗着自己对丁雨晴的了解，有恃无恐。她将事先准备好的面具，贴在脸上，刚要抬手去叫丁雨晴。
说来也奇怪，丁雨晴似乎嗅到了一股熟悉地味道，一种只有余瑾瞳身上才有的淡淡地体香，她突然很确定一定是余瑾瞳来了，她毫无防备地转过头来，还没来得及收稳视线，不禁被眼前的骷髅面具吓得浑身一颤，她失态的跳起来：“啊！妈的！”举起水杯随手泼了过去，手里的课本也被迅速打落在地。丁雨晴的声音带着震颤，被吓的变了声，在安静的教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声惊了教室内上自习的同学们，数道目光寻着惊叫声迅速聚拢过来。此时此刻，余瑾瞳正举着骷髅面具，头发、前襟上滴着水，屁股都还没来的及坐到椅子上，便被逮着正着。她万万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恶作剧会引来丁雨晴会如此激烈的反应，以致于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爆了粗口。周围嫌弃的目光同时打在两人的脸上，两人同时瞪大了的眼睛，隔着的一道面具，竞相争恐，显得狼狈。
余瑾瞳这会儿才像恢复了理智一样，她才意识到，她本该预料到这种结局，她以为丁雨晴不会大叫，她只能默默地忍下去，然后沉着气，冷冷地说上一句：“别闹”。可是显然，她失策了。
场面有些难以收拾，余瑾瞳顿时感觉万剑穿心，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旁边的桌椅上，她将高高擎起的面具缓缓落下，半埋着头，红着脸与大家赔着不是。丁雨晴确认了眼前的恶作剧后，扶住额头，平静了一阵子，低头拾起刚才打落在地的课本，回头取了纸巾，替余瑾瞳略去伏在脸上的水滴，面对着自己的失态，她只慌了一阵儿，然后有条不紊地收场。
周围的目光逐渐散去，丁雨晴又一次转过头来，将纸巾丢给余瑾瞳，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余瑾瞳。
余瑾瞳自知做错了事情，强挤着笑意，拧着鼻子鬼鬼祟祟的回到座位上。丁雨晴回头望着落荒而逃的余瑾瞳，竟然扬起嘴角笑了起来，不知道她是在嘲笑自己的狼狈，还是余瑾瞳的狼狈。
时间过的很快，到了午饭时间，丁雨晴转过头环顾了下教室，刚才满座的教室里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人。她朝后面的角落里望去，正好撞见余瑾瞳也正朝这边看来，丁雨晴朝余瑾瞳做了一个走的手势，余瑾瞳会意的点点头，两人收拾好东西后离开了教室。长长的走廊内两人彼此沉默，显得彬彬有礼。可刚一踏出教学楼的门，丁雨晴便抬手揪住余瑾瞳的耳朵，狠狠的说道：“余瑾瞳，好玩么？”
余瑾瞳的耳朵传来一阵火辣，她歪着头极力的贴服着丁雨晴的胳膊，求饶道：“哎呀、哎呀、雨晴，雨晴，手下留情，我原本只是打算逗你玩的，谁成想你反应那么强烈。还是第一次听你爆粗口骂人，原来女王的内心这么狂野呢。”
丁雨晴听着余瑾瞳并无悔改的话，点点头，扬着嘴角，加紧了右手的力度，“您的行为还不够栽赃陷害的么？余瑾瞳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走，我今儿就给你治治这毛病。”说罢，揪着余瑾瞳的耳朵朝着泊车的方向径直走去。
“哎——哎——哎，雨晴，疼痛是小，形象是大，请务必保持您的女王形象啊。”余瑾瞳欠着身体，痛的龇牙咧嘴。
“本女王的形象早就被你毁了，今儿非收了你这匹妖怪不可。”
“耳朵、耳朵，要被拧掉了……。”
“说什么也没有用，你不是喜欢玩么，就给你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好、好、好，你先把手松开……”
“松开？你不得生出翅膀飞上天。”丁雨晴得意得继续朝前走着。
“女王可不能这样巧取豪夺的，现在可是社会主义社会，余同学可是受中国宪法保护的。”余瑾瞳尽量贴合着丁雨晴的步伐。
“宪法保护的是中国公民，像你这种外来物种本王有权当场行驶临时立法权。”丁雨晴不紧不慢的回道，离车子还有四五米的地方，她将车子解了锁，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揪着余瑾瞳的耳朵威胁道：“喏，余同学是打算自己上去呢？还是需要我再帮帮你？”
余瑾瞳立刻回道：“女王息怒，女王息怒，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说着抬起腿，欠着身子慢慢地坐进去。待她坐稳后，丁雨晴松开余瑾瞳的耳朵，坐进了驾驶舱，眯起眼睛说到：“我倒是要让你这匹妖怪看看，本王是如何巧取豪夺的。”
余瑾瞳一边揉着耳朵，一边低声嘟囔道：“雨晴，解老可是一直教导我们，社会主义社会，要做文明守法的良好公民的，你这样，该算是绑架吧？”
“绑架？怎么会，我只不过是看心情要不要把你卖到哪个偏远的山坳里去。”丁雨晴瞧了一眼余瑾瞳的耳朵，伸手去拉余瑾瞳座位边的安全带。
余瑾瞳突然瞪大了眼睛，倾斜着身体，用手护着耳朵，提防着丁雨晴的手。
丁雨晴眼睛一眨，嘴角翻上一丝笑意。“怕什么，这双耳朵跟着你，也怪可怜的，我可没有揪你耳朵的瘾。”
余瑾瞳又朝旁边侧了侧身体，扣着安全带，回道：“谁怕了？我不过是配合一下你。”
丁雨晴故意抬起了右手，余瑾瞳吓得连忙靠向一边，警告到：“当心你危险驾驶，我可是证人。”
丁雨晴说道：“我只是调整下坐姿，你别紧张。”
余瑾瞳看出丁雨晴是在戏弄自己，突然变得很无辜：“女王别这样，弄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丁雨晴瞥了一眼余瑾瞳，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我去。”
“看在女王亲自为我保驾护航的份上，我打算敞开心扉，和女王分享个心里的小秘密。”
“小秘密？余同学的小秘密只有在肚子饿的时候才会有吧？”丁雨晴瞧了一眼余瑾瞳。
“瞧你说的，好像我要蹭你饭似的，我是那种人么？”余瑾瞳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丁雨晴皱了下眉头，显然已经认可了余瑾瞳地泼皮无赖。“那就说来听听吧，看看能不能赎了你今天的滔天罪行。”
余瑾瞳清了清嗓子，“刚才光顾着偷瞄女王，还落下两章功课没做完。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如此成功的扰乱了我？”
丁雨晴轻挑着眉毛，她用指尖挠了挠眉心。“余同学这小魔王的头衔还真是名副其实啊，瑾瞳要是男孩子的话，应该能撩到不少女孩子吧？”丁雨晴侧过脸，瞧着余瑾瞳。
余瑾瞳骄傲的扬起头，朝着丁雨晴眉毛一挑：“所以某些人要庆幸瑾瞳是个女孩子。”
丁雨晴踩着油门，懒得回答她的话。
余瑾瞳还是不知道这次丁雨晴会载着她去向哪里，她也不问，只是坐着，走到哪算哪。她相信，那会是个很美丽的地方。
丁雨晴的车开的很急，像是在赶时间，她看了看表，带上了耳机，在手机上寻着号，拨通了手机，只听她回答着对方的话。“嗯，对，双人的，最好视野开阔一些，我们大概一个半小时后到，谢谢。”
余瑾瞳听的云里雾里，她有些疑惑，问道：“视野开阔一些？双人的？”她皱着眉头。“我们这是要去山里吃饭？然后还要住店？”
丁雨晴回头瞧了一眼余瑾瞳，她翘起眉梢，认同的点着头：“对，去山里吃饭，然后住一晚。”
余瑾瞳突然说道：“女王不能总这样，不事先打招呼就随便把人家带到哪里去住的，小余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丁雨晴在鼻腔里哼着：“真矫情，一会有你受的。”
余瑾瞳侧着脸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我们一会吃什么，这山里菜新鲜，肉也香。我们可以好好吃一顿。”丁雨晴解释说。
余瑾瞳一听说“吃”，两眼似乎都来了精神，不好意思的回应：“其实，简单的吃点儿就可以的。没必要非要跑那么远，但是，既然你喜欢，我想一定不会让人失望的。”她似乎闻到了肉香，眯着眼睛，那表情看上去实在是做作。
丁雨晴的脸上也只是淡淡的表情。她“嗯”了一句：“没关系，一会吃不了，可以兜着走。”
余瑾瞳欢快的答应着，丝毫没有察觉出丁雨晴最后那句话的用意。
丁雨晴刚才是给山里观景区老板打的电话，她定了个双人的蹦极索道，从上面俯揽下去，差不多得有一百米。可想而知，正憧憬着一顿饕餮盛宴的余瑾瞳是如何被丁雨晴连哄带骗或者强拉硬拽的拖上观望台的。
余瑾瞳呼天喊地的胡乱抓着什么，她似乎看见脚下的河流正朝着她猖狂的笑。工作人员给她和丁雨晴系着安全带，丁雨晴替余瑾瞳仔仔细细的检查着装备，她发现余瑾瞳抖动着的双腿，她凑到余瑾瞳的耳边低声耳语：“这跳下去可就是一百多米，别怕，一会，我们就可以去山里吃饭了。”
余瑾瞳用力闭着眼，开始无赖的抓着两边的护栏，工作人员耐心的劝说着，她根本听不进去，她感觉自己的脚被石化了，双腿瘫软下来，她甚至哭着喊“救命！”她趴在操作台上，咧着嘴喊老余的名字，骂着丁雨晴“骗子”。
丁雨晴倒是轻松，轻轻凑到她耳边说：“算了，要么我们回去，不玩了。”
余瑾瞳感激地点着头，连声道谢，可是她刚一松手，丁雨晴便抱着她一头扎了下去。
余瑾瞳只觉心头一沉，极大地失重感从身体内部袭来，从脚趾一支穿透她的心脏，好像她的灵魂有那么一瞬间被甩出去了，还没来得及跟上她的肉体，便不知飘向了哪里。她想喊出声来，可是她的舌尖紧紧地抵着她的上牙膛，她甚至连睁开眼睛喊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风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迎面灌进她的领间，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死掉了，或者已经死掉了，她紧紧地抱着眼前的人，她仅存的一点意识还如此的坚信，只要抱紧了对面的这个人，她的恐惧就会减轻，她就能活下去，即便是死掉，也是与她绑在一起。她张着嘴，被风吹得一塌糊涂，此时什么油焖大虾、什么棉花糖、什么诗和远方都被她抛在脑后，她发现，她是个俗人，没有信仰的俗人。
时间拉长了它的步子，一秒钟走起来竟都那般漫长，突然，她的双脚似乎被什么狠狠的扥了一下，那似乎早已灰飞烟灭的灵魂又在那一瞬间聚在了一起，她开始恢复了意识，她隐约听见丁雨晴大叫着：“嗨！北京！”这个声贝，她觉得陌生，但是这个声音，她如此的熟悉。在上升的那一刹那，她终于撬开了自己的牙齿，也破天荒的跟着大喊：“骗子！”
她努力地睁开眼，看见地表已经结了冰的河流；看见迅速闪退的悬崖峭壁；看见天空中挂着的淡淡云朵；看见丁雨晴在半空中绽放出的笑容。丁雨晴在她的耳畔笑着，欢呼着，余瑾瞳觉得，那一刻，时间静止了。
她也忘记自己和丁雨晴是怎么从山上下来的，她只觉得除了那段自由落体，剩下的，她都来不及记住就变得模糊了。
回到车里的她，手和腿还是抖着的，她想起自己刚才的样子，可气又可笑，她甩给丁雨晴一个冷漠的背影，却又忍不住回头朝她耍脾气，讨公道。
“你玩笑开大了，你知道么？”余瑾瞳闷闷地说。
“嗯。”丁雨晴淡淡的回应。
“我的天，难道你就没有愧疚么？你的内心没有那么一丁儿点的忏悔么？”余瑾瞳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那段小的可怜的距离。
“嗯，很愧疚，也很忏悔。”丁雨晴望着她的指尖，故意着重的强调着这两个词。
余瑾瞳咽了口气，瞪着丁雨晴闷声道：“还骗我说吃饭，亏我那么信任你。”
“信任往往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你这种无休止的信任。”丁雨晴竖着眉毛，提醒着她。
余瑾瞳气的鼓着嘴，一声不响。
丁雨晴又说：“走，吃饭去。”
余瑾瞳不想理她，丁雨晴侧头看着她。
余瑾瞳还是不说话，她用手压制着抖动的双腿说道：“万一我们掉下去了，老余怎么办，你妈妈怎么办。”
丁雨晴抬头望着她，随口说了一句：“我们并没有掉下去。”
余瑾瞳侧过脸去，丢下一句。“不知悔改。”
丁雨晴轻轻摇了摇余瑾瞳的肩膀，“生气了？”
余瑾瞳只顾用力一耸，还是没有转过头来。
丁雨晴脸色也突然沉了下来，她解开安全带，从驾驶舱下来，拉开余瑾瞳一侧的车门，将车钥匙抛给了她，说道：“回去你来开，给你个让我悔改的机会。”
余瑾瞳听后心里突然怂了下来，但是她得佯装着镇定，她抬手接住钥匙，仰着头说：“开就开，怕了你不成？”
丁雨晴的眼神依然平静。两人互换了座位，丁雨晴甚至都没有系安全带。她向后仰着头，贴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侧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余瑾瞳的驾照是去年刚拿到的，而这次，却还是有些陡峭的山路，虽然过往的车流量很少，但是，道路足够迂回。她捯饬了半天，转头看向丁雨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此刻，她有点怕她，甚至是讨厌她，但是当她转头看向她时，又觉得她是温暖的。
丁雨晴见许久没有动静，转过头来，瞧着余瑾瞳，低声问道：“怕了？”
余瑾瞳被丁雨晴的发问吓的一个哆嗦，她不说话，坐直了身子，瞧了一眼丁雨晴，赌气似的转动着车钥匙，车子启动了。丁雨晴见车子启动，又将头转了过去。她察觉到身边一道黑影挡住了光，随即，手边的安全带被拉起，余瑾瞳帮她系好了安全带。丁雨晴的嘴角微微上扬，依然侧着头，没有动静。
“我可走了啊，你现在后悔还来的及。”余瑾瞳故意提示着丁雨晴。
丁雨晴从鼻腔笑了笑，没有半点儿后悔的意思。“没关系，你想怎么开就怎么开。”对于眼前这个实习司机，丁雨晴没有过多的叮嘱，其实，说了也没用。
余瑾瞳的动作有些慢，甚至有些生疏，这台车她不熟悉，还好是自动挡的，比起老余那款手动挡的老家伙来说，它的触感很柔和，物件儿也很精致。但车子终归是车子，脚下的重心踩错了，它不会顾及里面坐的是家趁万贯的富人还是街头流浪的乞丐，都是一个代价。
余瑾瞳转好了方向盘，她慢慢松开刹车，轻轻点着油门，车开始动了，像鲤鱼打挺一样，一艮一艮的。丁雨晴的身体被艮的前后摆动着，她转过头看了一眼余瑾瞳，又撇了一眼手刹，嫌弃的说道：“手刹。”
余瑾瞳这才想起来，手刹竟然还没有拉下来。她有些囧困，笑了笑，随手落下手刹，车还算平稳的驶了出去。
车子在山路上缓缓的溜着，下山的路，基本用不到油门，余瑾瞳自知，她的车技倒也还没有差到那种地步，她也曾载着老余去过郊外。但是这次，车速实在是太慢了，侧方超过去的山地自行车暂且不说，她甚至发现后方赶着羊群的老爷爷竟也从车窗边经过，羊群得意洋洋地走在了车的前方。
丁雨晴回转着头望向余瑾瞳，她看见余瑾瞳依然开的那么小心翼翼。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眼前的这群生物并没有给她任何启示，她谨慎的握着方向盘，认为只要车子稳稳当当的就可以了。
丁雨晴重新闭上眼，笑了。那上扬的唇角像是再说：“很好，至少我们很安全。”
车子在山路上磨了半个多小时，终于下山了，这途中，她和余瑾瞳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只是安静地欣赏着已经伏在山头上的斜阳，和前方被羊群踢打起来的尘土，这是一场奇妙的旅程，足够缓，也足够长。天色悄悄地暗了下来，她记住了这山路的每一个转角，甚至每一棵树，她们共计经过了922棵。
车子行驶到了一片开阔的地方，要汇入主干道了，后面飞驰而过的车子按着喇叭，在余瑾瞳的旁边闪过。
丁雨晴开口了：“这样的速度，估计今晚又该去我家住了。今天，妈妈在家。”
余瑾瞳不理睬她，只是稍微提了提速度，继续开着。过了一个路口，车流量变大了，她闷声回道：“没关系，我觉得我有必要和阿姨好好谈谈。”
丁雨晴瞥了她一眼，闭着眼说道：“前面汇车了，我来开。”
“不用，你继续忏悔，我，还没玩够。”余瑾瞳扬着眉梢，没有听从的意思。
丁雨晴努了努嘴回道：“好，那继续吧。到市区了叫我，我睡一会。”
余瑾瞳没吭声。丁雨晴果真睡去。
再醒来，是被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惊醒，车子已经驶入了市区，并且正稳稳当当地跟在一辆车的后面，车内很温暖，音响里传出低徊的曲子，淡淡地雾气笼罩着侧面的车窗。
丁雨晴挪动了下身体，她睁开惺忪的睡眼问道：“到哪了？”
余瑾瞳反问：“醒了？”
丁雨晴侧脸望着余瑾瞳，她还是第一次坐在右边看她的侧颜，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余瑾瞳侧脸的轮廓在辉映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路灯映在她的眼睛上，她的眼睛依然清澈，像一道温泉，宁静而幽深。眼前的姑娘，突然变得平静、镇定自若，和山顶上的她截然不同，就在两个小时前，她还笑着叫着要去山里吃饭，她还哭着闹着趴在地上喊救命，她还小心翼翼地跟在羊群后面溜着车，刚才的她太过真实了。
丁雨晴低头笑了，她嘲笑着自己，被她骗了。
“余瑾瞳？”
“嗯？”
“你才是骗子。”
余瑾瞳也笑了，她把刚才丁雨晴的话一字不差的还给了她。“信任往往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你这种无休止的信任。”
车内，一场长久的沉默，淡淡的香水味和着柔柔的灯光，让这段时光足够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