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王倔头还在抱着白鹿的梦境不想醒来,二麻子吧嗒吧嗒的用嘴使劲嘬着烟嘴,呼哧的吐出一股烟气,这烟绕着煤油灯的火芯兜兜转转,然后散匿在空气中,在墙上投下乌云似的又兀自化开……
镇东头的铁匠又开始叮咣起新的一天,这镇子清净了不少,遍街从早到晚的吆喝声都被这铁匠铺中的叮咣声取代了。除了街边门面的招牌在凉风中随意摆动几下,街道上再没了昨日的生气。山里的雪今年来的特别的早,悠忽的从天上挤了下来,洋洋洒洒的把白鹿镇附了一层白,远望去,沟沟壑壑都被填成了白色,间又夹杂落叶的点缀,乱了方寸。沿着白鹿河将干涸的水渍又打湿了这一片白,印出来奇形怪状的样子。
王倔头被这清冷的天气冻打了个哆嗦,从陪伴着白鹿的昏黄温暖的梦里醒来,睁眼看了看,这时的石白鹿耳朵和鹿背上已经开始挂了雪花,折了的鹿角却又显得不那么和谐。王倔头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又冻了一个哆嗦,便忽的站了起来。
昨日已经跟管家说要这鱼鳔胶,王倔头想,便是鱼鳔胶来了这折了的地方确也不好支撑,即便是当下连接在一起,便也长久不了。王倔头又拿起折了的鹿角,又觉可惜。昨夜的一场清梦扰得他现在有些心烦意乱,想想这白鹿,又看看这白鹿,再看看这鹿角,心生了怜悯,觉计修好这鹿角便也算了了心愿。
说起便出了门将这鹿角拿将进屋子,坐在这蒲团上,从褡裢里取出细锯,在这鹿角的断痕处锯了锯,把参差断裂的部位锯了下来,这石刻的鹿角在这冬天质地变得更脆弱,王倔头便将水喷在这鹿角折了的位置,搁置在炉火一段距离,让她慢慢的滋润。隔上半个时辰便喷上一次水,如是反复。
待这水汽已经完全渗透这鹿角,王倔头从褡裢中取出细巧的钢钎,便从中刻了起来,他这刻的手法不是斧子凿子叮咣使着蛮力,便是用钢钎先在断面刻出个圆来,然后再顺着纹路向里挖了去,细小的断面不易吃劲,王倔头坐在蒲团上,用双腿夹住这鹿角,让她悬空,又用小斧子一点一点的轻轻的敲打钎子,钎子在这鹿角上安稳的往里探着,王倔头全身心投入着,时不时把紧夹的腿松了一松,伸伸腰,然后俯下身子继续轻轻敲打着,眼睛直盯着这钢钎,不敢有丝毫松懈。
管家这时已在门口盯着王倔头许久,待王倔头再次撑起腰休息时,发现一张笑眯眯的脸。“倔头这活计也就看你能做得了,在这里看你半晌了已经,你这钢钎不怕把这好好的鹿角给钉出个口子来,更是麻烦?”
王倔头又抬头看了管家一眼,“怕是天冷石脆,便在炉火边温热了半天,用水敷上,石质便不那么脆了”,说罢便将这鹿角递了过去。
管家接起鹿角,瞄着断口处看了看,然后用拇指在倔头已经凿开的断面上抹了一抹,“昨个你跟我说的鱼鳔胶真就那么有用?这折了的能给粘起来吗?”管家道。“鱼鳔胶只是辅助,俺在这鹿角上凿洞便也是让这鹿角能吃上几分力气,鹿头上那一截与这段相互吃劲,便能安稳。”王倔头回到。
“可是这鱼鳔胶咱们镇子还真是没有找到些好品相的,不知这些如何”,管家说罢便将地上的布袋拿将出来,里面莹莹黄黄的鱼鳔胶,散出些腥气来。王倔头看了看也不太多,却也够用,便将鱼鳔胶收了下来,定定心思,又把鹿角打磨起来。自此不多搭话。管家看见王倔头低头自顾自的弄了起来,便悻悻的离开了。
王倔头摆弄了一个晌午,这折断的鹿角这头已经基本上雕的七七八八,从主干掏空部分,内里暗藏玄机。王倔头想起昨夜的酒葫芦,便到这白鹿犄角上取了酒葫芦,却左摇右摇,发现里面已经空荡荡没了声响。再看这石白鹿嘴角下的土地,潮潮漉漉散着酒味。
王倔头忽的想起昨晚的梦来,那只醉了的白鹿,拿着酒葫芦的手顿时僵了一僵,顿时乱了心神。暗自心想这白鹿能佑陈家百年,看起来所传非虚,但这白鹿能与自己有了瓜葛,确也有些惊奇。
王倔头心想着这白鹿,酒瘾却想发作,便搁了鹿角,寻了管家告知去镇上打壶酒水回来,尽管管家再三将陈家自备米酒予给王倔头,倔头却决意不肯,辞了管家便走向了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