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房间，按照老师的安排坐好，屋子里算上老师挤满了五十一个人。
班主任仍旧笑着走上前去，并未站到台子上，而是站在下面，胳膊肘拄在教室前的大讲桌上，显得平易近人。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梁红，是你们接下来三年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
话未毕，又从后门跑进一个矮个子略胖的男同学。
“你是要噶嘛？”
“老师，我……我刚才走错班儿了，人家点名我才知道。”脸上通红，不知是尴尬，还是着急使之。
“去内个男孩儿边儿上坐着吧。”
男生走来，坐到杨沐边上。大家继续聆听。
“因为最近阳光分班，我们每个班主任教哪个班都是抓阄决定的，所以相聚即是缘分，希望我们以后互相好好珍惜。”
“我是博朗中学数学备课组组长。如果你们的家长提前打听好的话，上一届的九班是我带出来的。你们可以去问，九班在博朗就是学霸班，年级第一在我们班，数学中考一百五十分那个，也在我们班。”
“内个男孩的座位，就是当时一百五坐的位置。”梁红老师指了指崔海宁的位置，对全班同学讲道。崔海宁望向杨沐，流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色。
“包括开学前还有家长，不知道从哪儿弄来我电话，然后跟我谈，说能不能进你教的班，然后我说现在都有规矩，就一一回绝了。所以说在座的各位很幸运。
“那么我当你们的班主任，你们的目标就要更加远大，我们是要成为新一届的学霸班。以后再出去走，遇到同学也好，家长也好，问你是哪个班的？你就应该很自豪的说：一班！而不是遮遮掩掩，不好意思的那种。”
讲的正激昂，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老师您好，找你们班一个人去图书室。”
很不幸，杨沐正好抬起头，和老师对上了眼，他一阵心跳加速。
“就你了，你先当着咱班的图书管理员，跟着去吧。”
“啊？哦，好。”杨沐回应。
其实他很不喜欢当这个委员或那个管理员的，本来上到初中学习压力就大了不少，何必再增添担子。
而在这个场合又是决不能拒绝的，开学第一天难道就给人家老师留下这种印象？
还是跟去了。
“一班图书委在吗？”
“在。”
“你们班一共五十个人哈，去里头找一摞书数吧。”
“好。”
杨沐虽然很擅长说话，在做事时却很少见他开口，每次都是默默无闻的，毫无存在感，但最后首先干完的，干的最好的一定是他。
语数英三摞五十本的书，整整齐齐地摆在旁边。杨沐坐在中间，翻开了书架上的一本西游记，这是初一上学期必读书目。
“一班那个男孩，数完了？”
“嗯。”
“小伙干活挺利索的哈，书先别搬走，等过几天恁三十来套书都数完了哈，找人一块发了。”
口算题，三十乘以五十，一千五百本……有些后悔对视那一眼了。
“内本书喜欢就先拿走吧，等几天看完别忘还回来。”
“好的，谢谢老师。”
回到教室，正好赶上同学做自我介绍，已经轮了一半。
“大家好，我叫李源昌，来自凌秋小学，喜欢打篮球，学习上擅长数学，目标是考上一中。”
……
“老师同学大家好，我叫张勇，来自清韶小学，喜欢写作，较擅长语文。”
……
“各位好，我叫周桓斌，来自瑷岚小学，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学习上也不算优异，但是会继续努力的。”
“嗯，想上进就好。”梁红老师接道。
杨沐站起身来，各处的眼神欻欻欻聚焦在他身上，他把面试的那一段又复述一遍。
“口才不错，但在我的班里不擅长数学可不行，得加油。”
自我介绍持续了十几分钟，结束后，老师便接过了话茬。
“咱们班的有些东西已经年久失修了，能懂吧，现在咱前面柜子里头的笤帚还有抹布啊，都是恁上届剩下的……我给恁拿出来瞅瞅，这个袋子里面装着些抹布，有点长毛了。”
教室里一片寂静。
“所以说，有谁明天能带几把拖布？”
没有间隔，一面的手举了起来，几位男生甚至要跳起来喊了。杨沐着实被下了一跳，冰凉的双手仍垫在了双腿下。他与崔海宁不谋而合地互相望了一眼，瞪大了眼睛。
老师流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并未在意班级里仅有的没举手的两个人。
“好，那么这位，这位，还有……后头的那个小姑娘，就这些了吧。”
其他同学慢慢地放下手，杨沐看出了一些人心中的沮丧，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后面那个打印机用了好几年了，这个我不着急去换，但是家里有条件的同学可以告诉我，明白吧。”
刚才那个要跳起来喊的男孩举手了，唯一一个。
“你叫什么来着？”
“贺沅！”
“哦对对对，就是那个要考师范附高的那个是吧？这个孩子咱先不管学习怎么样哈，意识还是很到位的，一看就是家里有这方面的教育，这种人上了社会有优势啊……我说的是不是！”
完全没有问题，这就是现实。但总会让人觉得，这几句话含有个人情感在里头。
接下来的几次募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杨沐和崔海宁还是举了几次手，一个拿洗衣粉，一个拿塑料袋。
下午的任务是在操场上练体操，由于图书管理员的职责，杨沐只得在一遍遍数地书过程中度过时光。
大概三点来钟，就听见窗外有下雨的声音了，斗大的雨点从天空中落下，砸在地面上能听见清脆的响声。这时候广播里的体操音乐便停止，一个男老师在广播里紧急组织排队回教室。
“班级同学都回去了，恁也回去吧，先来我这儿登记一下今天数了多少摞，以后有什么误差好查。”图书老师讲道。
回到教室，看见同学们肩膀上已被浸透。
“一看恁假期就是没怎么做运动哈，做操的时候把胳膊腿都伸直了。我也能理解，毕竟在潮湿天站好几个小时挺难受的，但是忍一忍，体操这个东西每个人都得会。”老师讲道。
“喝水歇一歇，然后咱们好收拾收拾书包。”
按常理来说，初中是四点二十放学的，但是因为召集日头一天，学校在三点半便组织放学。
走到走廊，男女各一竖排，梁红老师带队到一楼大厅，站列整齐。
“你们家长都来了吗？”
“来了。”
“好，如果有家长来接的，可以出去找一下家长；如果没有人接，或者没有找到，咱就在大厅里边躲雨，然后我联系家长。”
杨沐没有预料到天气变化这么快，也不知道父亲是否来了，便待在大厅里面。
老师将手机借用给需要跟家长联系的同学，手机明显不够用，都排成了一列。
“谁还有电话，做一做贡献。”
几个女生递出套着各种花花壳子的手机。
杨沐和崔海宁倒是不着急，站在一边，看着大厅北面的照片墙。上面是所有任课老师的照片，加上职位，加上荣誉。梁红老师排在所有数学老师的最前面，上面写着是九年九班班主任、数学备课组组长，市一级教师。
“这个没更新。”
“嗯……话说，你要不要对照一下？”
“对照什么？”杨沐顺着崔海宁的眼光，看见老师的照片，有快速转回头看了看正在给同学接电话的老师。
“这张算是美颜过度吗？”
“反正长得好像一点都不像……”
回头看见门外父亲正手拿着伞招手，旁边站着崔海宁母亲。
“咱俩家长来了，我去跟老师打声招呼。”
“好。”
“老师，我和他的家长来了。”
“好，那你们先走，再见。”
“老师再见。”
出了校门，在极力邀请下，崔海宁母子俩跟着杨沐父亲的车走。
“第一天感觉怎么样？”杨沐父亲问道。
“我们班主任梁红老师，感觉可牛逼了。”杨沐言简意赅地概括。
“真的，又是什么学霸班，又是什么之前教过一百五、年级第一。”崔海宁补充道。
“我在学校门口等着接你们的时候，还听到别的家长谈你们班班主任，反正就是好。”崔海宁母亲的所见所闻。“还有的说找关系都没进去。”
“对，这个我们班班主任也讲了。”
杨沐一家子对于这方面都不怎么太在意，但是就是命好，分到了这个班里头。对比那些找关系甚至是花钱的人来说，太不公平了（心中暗喜，略带一丝嘲讽）。
“同学你们大概都混个面熟了？”
“主要就是一开始有个自我介绍……对了老杨，你敢没赶上那个叫龚寒的人做自我介绍？”
“没，我还在搬书。”
“他是咱班唯一一个说目标要考二十四中的人。”
“这个可以。”杨沐父亲感慨道。
这是市里最好的高中，甚至于是省里最好的高中。
杨沐自己的关注点却不在于此，“姓龚？那么以后要是熟了，不得叫……”
“老……老龚？杨沐你好秀，你怎么穿着品如的……哈哈哈。”
两位家长在旁边乐着。
“我比较喜欢玩这种语言文字游戏～～”杨沐解释。
给崔海宁一家送到楼下，杨沐父子也回家。没有作业，但是因为数了一下午的书，自己需要上网搜一下广播操的做法，要不然真正开学以后跟不上也是一个问题。
便对着猫和父亲的手机舞动了一下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