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慕容明珺回答地干脆极了。
罗小冰仍然是不死心,再细细扫一眼慕容明珺,道:“皇上最近气色极差,是不是身体有疾?臣妾也略懂歧黄之术,不如让医妾为皇上看看。”
“不用。”慕容明珺负在身后的大手在颤抖,而从他喉咙里迸出的两个字铿锵有力,冷漠无情。
“臣妾想知道——”罗小冰的心被刺痛了一下。但她依然不相信眼前所见就是事实,五年中他都没有忘记过她,而在龙城,只是几日而已,他就另择她人?
还是身边没有贤妃、淑妃的相伴,他始终觉得空虚?帝王的心是不可能停留在一处?
“你想问朕,这些日子冷落你,是为何?”慕容明珺的目光愈发的深沉、清冷。
慕容明珺脸上铜黄的肌肉一抽一抽的,“朕无法说出理由。朕只觉得呆在芍药楼与芍药姑娘一起很轻松、很自在。不用看到你与呼延镜卿卿我我!”
“皇上还是介意?”罗小冰顿觉得心被扎了一下。
慕容明珺负在背后的大手渐渐攥成拳,面色赤冷的厉害,往前踱了一步,目光逼近,冷意流窜,道:“对,朕介意。朕介意你曾经跟他成过亲。朕介意他送并蒂莲花衣给你。朕也介意你跟他见面。朕不想为你一人而停留。这些理由足够了吧。”
一字一句都敲痛着罗小冰的心,刀绞一般的疼痛,女子咬了咬唇,眸底泛起一股暗涌,透着深深的恨意,道:“你跟呼延镜没什么两样!都是自私的家伙!”
“当然,皇后要知道朕与他是表兄弟。”慕容明珺轻轻一勾唇,冷声一笑,道:“所以物以类聚。皇后该明白。”
罗小冰闭了闭眸,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素手握紧,眸子突然睁开,扫向慕容明珺,神情镇定下来,道:“臣妾答应过太后,一定会好好辅助皇上。希望皇上以国事为重。既然要收回岭山三城,就不要沉迷于酒色当中。臣妾不打扰皇上了。”
语罢,她牵起峰儿,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车辘轳的声音响起,渐渐远处。慕容明珺抬眸眺望一眼,胸口一阵剧痛,接着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打破了整条背巷的宁静。
“皇上,你怎么样?”慕容明杉赶紧上前扶了慕容明珺到厅中坐下,取了绢帕递给他。
慕容明珺用手绢捂着嘴,剧咳了一阵,手拿开,白绢上依然是鲜红的血,在明亮的灯火下格外的耀眼。
“朕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他看一眼绢上的血迹,扯唇苦苦地笑着。
“皇上,不要说这种丧气话。民间奇人异士多的是。一定能治好皇上的。”慕容明杉拧着眉头,慎重地说道。
慕容明珺摇了摇头,抬头望一眼门外,脸上浮过一抹痛色,道:“至少朕收回了岭山三城,才可以死。”
慕容明杉一声轻叹,脸上亦泛起痛色,“皇上这是何苦呢?臣弟觉得应该早点告诉皇后。”
慕容明珺很疲倦的样子,缓缓靠到椅背上,闭上双眸,道:“朕何偿想伤害她,朕的心也很痛。只是朕知道她心地善良。若知道朕染上恶疾,半年之期将至,她便不会选择离开。这样也好,让她走吧。让她自己的幸福去,她还年轻。”
“可是?”慕容明杉皱了皱眉,依然是觉得此法不妥。
慕容明珺轻轻一扬手,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万一朕真的崩了,她一样可以离开。其实你错了。朕怕那时她作为朕的皇后会一辈子困在宫中,把大好的青春浪费了。”
慕容明杉眼圈突然红了,道:“皇上对皇后果然是爱之深。”
“五皇弟不也一样。”慕容明珺淡淡一笑,起了身来,负手踱步到门口。
慕容明杉的脸上闪过一阵难色,叹一声,道:“都这个时候了,皇上还拿臣弟开玩笑。”
“不管怎样。谢谢五皇弟替朕隐瞒。”慕容明珺抬起手来,搭上慕容明杉的肩头,脸上的冷意退却,闪过一抹欣慰。
“我们是兄弟,说谢字就生疏了。”慕容明杉握紧慕容明珺的大手,使劲点一点头,眉色一转,又闪过一抹忧色,道:“不过臣弟担心皇后此时会伤心。”
“朕知道。”慕容明珺点头一应,转身踱步到门口,眺望一眼夜间的长街,脸上竟是凄痛之色。
这一夜,罗小冰一夜未眠,天还未亮的时候,她便起了床,梳妆打扮一番,便悄悄离开了府衙。
一路上,她施展轻功,行步如风。很快就到了“芍药楼”门口。伫足良久,她才叩响了大门。
不多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响,一个清秀的女子探头出来。“请问夫人有何事?”
“我找芍药楼的主人。”罗小冰很礼貌地说道。
“我就是。”清秀女子眨着灵巧的眸子,微微点头。同时,她已放下警惕,把门拉开来,迎了罗小冰进去。
“你是芍药姑娘?”罗小冰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清秀女子,生得玲珑小巧,体线婀娜,虽然没有宫中女子的大方得体,倒也是小家碧玉,惹人怜爱。
“对啊。我就是芍药楼的主人玉芍药。”女子眨着眼睫,目光里沁着友善。
“听说芍药姑娘精通医理,可治各种疑难杂症。我特地前来,请姑娘为我诊治一番。”罗小冰十分恭谦地说道。
其实她从心底里还是不相信慕容明珺所说的话,她要来探个究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玉芍药看着罗小冰的一身装束,云髻盘起,雍容华贵,又听说是来看病的,生意上门,自是欢喜,赶紧把她迎进屋里,态度极好,奉上香茶。
女子的言谈举止温文而雅,身上更透着一股灵气。若说慕容明珺因情常常留连于此,的确也说得说过去。此女虽算不上国色天香,倒是极品佳人一个。
“夫人,先让小女子为你把把脉。”玉芍药已经取了脉枕,盈盈走来。
罗小冰很是配合,没有犹豫直接将手伸了过去。
玉芍药的纤纤细指搭上罗小冰的脉搏,眉头一展一紧,似喜似忧。
“芍药姑娘,你看如何?”罗小冰看着玉芍药脸上的异色,心弦紧绷了起来。
“有喜有忧,夫人是想先听喜,还是想先听忧?”玉芍药慢慢入下罗小冰的手,取回脉枕,一脸的和颜。
“忧为何?喜又为何?”罗小冰问。
“忧则是夫人数年前因产子留下头痛症,故而头疾经常发作,扰乱心神。”玉芍药停了一停,缓缓踱上两步,再道:“喜当然就是夫人再度有孕。”
罗小冰听得一颤,她前半句说得极准,可是这后半句真让她吓了一大跳。自从华怡宫失火那晚以后,就再没与他——这期间,若真是有孕,她患上瘟疫,军医帮她把脉之时,怎么可能不会发现?而且自己的葵水还来过一次。“芍药姑娘,你可真会开玩笑?”
“小女子知道夫人惊讶。以脉象看来,夫人身体极虚,应该是先前患过病,导致经脉失调,故而还来过葵水。这种情况很少见,但也不排除发生的可能。若夫人不信小女子。可到别家去诊断一番。”玉芍药不急不徐,态度极其谦恭,胸有成竹地说道。
罗小冰镇定下来,暗暗吸了一口气,左胸的那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如真是怀上身孕,可还真是来得不是时候。
“夫人先前应该是患过疫病。其实若不是夫人怀有身孕,恐怕以夫人的体质,就算有解药,现在应该也是躺在床上。”玉芍药踱上两步,继续说道:“夫人练过内功,体质阴寒,而瘟毒亦是属阴。阴阴相合,愈是加深。会异致病情加重。而夫人怀有身孕,阳气徒增,正好改善了夫人的体质。”
罗小冰望着眼前的清秀女子,越看越觉得亲切,她举手投足间透着灵气,还有她谦和的神情,极为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目光一扫,把屋子里打量个遍,布置优雅,檀香木制成的家具沁着点点的清香,突然书案上的一盏玉灯撞入眼帘,怪哉,却无灯芯。
“夫人对小女子的玉灯很感兴趣吗?”玉芍药顺着罗小冰的视线看去,浅浅一笑。
“为何灯盏没有灯芯?”罗小冰抬眸一问。
“灯芯自在灯芯处。小女子的这盏玉灯是家传之物,用来观赏,不曾用过。”玉芍药的声音很轻,尤其是“灯芯自在灯芯处”,她说得极是悠然,一副超脱世外的样子。
这玉灯的确像罗小冰梦中看到的一样,她暗叹一声,甩了甩头,可能是庸人自扰了,梦中的掌灯仙姑不过是个虚幻人物。眼前的女子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一定会查证的。”罗小冰轻轻一抚小腹,甚是觉得惭愧,自己亦学医,为何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摸不清了,心中有没惊喜,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我还有一事想请教芍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