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从洞窟里走了出来,外面已然是下半夜,周围依然朦朦胧胧。大宝手里拖着那半截妖怪的尸体,低着头无语地跟在师父后面。原本以为,他这么痛恨妖怪的人,现在终于有能力亲手击杀妖怪,他一定会开心到跟师父喋喋不休,没想到的是,在喜悦之中,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在无限放大,让他的内心高兴不起来。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可能是有点累了。”
“怎么了,大宝?”大宝听见师父问他,便打醒精神抬起头,微笑道:“没事,可能是刚才耗费太多心力了,有点疲倦了。”
朱信看着大宝,点头道:“嗯,那也难怪。我也没想到你能够操控那些蔓藤人偶来吸引攻击,而且,还能模仿那个妖怪,通过蔓藤收到的冲击来猜到妖怪的位置。”
“黑暗之中,谁也看不到谁,所以我才有机会。不过这妖怪太小心了,操控这两个人偶,不仅要像真人般那样躲避,还要偶尔被几枚钢针击中,那样才好猜测到位置。最重要的是,还要消耗它的真气,让它射完钢针之后,停在原地休息。我测了好多次,才大致摸清那个妖怪的位置。第一次有机会击杀的时候,那个妖怪竟然想逃跑,害我又得重新测量一次。”大宝呼了一口气,从手掌中伸出几条蔓藤,端详了好一会,“原本以为,这样法力低微的妖怪不足为患,没想到,差点阴沟里翻船。”
忽然,大宝想起一件事,惊呼道:“师父,糟糕了!”
朱信平静地问道:“什么事?”
“师父,你是否记得,你来找我的时候,遇到的一个影子吗?”大宝问道。
“影子?我在林中找你的时候,只听见你的喊声,然后循声望去,发现半空中有一个黑影,我便用符箓将它击落。但我未曾看到过你说的什么影子。”
大宝连忙将林中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朱信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倘若按你所说,有东西在帮妖怪,那为何在洞窟里又不现身帮忙呢?这事情不简单。”
师徒二人正商量着,忽见前面树林里有许多亮起了火把。大宝紧张起来,难道是刚才所说的那个帮了妖怪的东西找了帮手回来了吗?二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紧接着躲在一旁的树林中。
等到那些火把走近,大宝才看清,原来是白华尊者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只见白华尊者身穿白衣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两名也是穿着白衣的人,再后面就是十多个村中的青壮男子,其中有几个还是村长家的仆人。
大宝心喜,意欲跑出去,忽然发觉自己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正是师父拉住自己。只见师父摇了摇头,他只能又蹲下去藏着,心里却想道:“师父对尊者他们的偏见也太深了吧,看这架势,他们肯定是来支援我们的,何必要躲躲藏藏呢?”
“妖气这么重,附近必定有妖怪的巢穴,大家须小心了。”尊者对着后面的村民发话。
村民里一阵骚乱,有人嚷道:“尊者,要不我们回去吧,说不定那二人没来诛妖,而是半夜离开咱们村了。”
尊者摇摇头,说道:“半夜时,何杰看到有个少年出了村子,就向我说了此事。这种时候还敢出村子的,恐怕是马道长的徒弟王道长了。所以,我立马去找马道长了,结果他也不在客栈。我想,他们是怕伤我们的面子,于是半夜三更前来灭妖。”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除魔灭妖乃是大事,像这些面子小事何足挂齿呢?虽然我们几个派不上用场,但多一个人多分一力啊。”师徒二人为了掩饰身份,于是朱信便化名为马行善,大宝化为王现益,尊者口中的马道长和王道长便是说他们俩。
周围的村民齐声称叹,躲在一旁的大宝也暗暗称赞。他回过头,望了望师父,只见师父微微点头,于是他走了出去,说道:“多谢尊者的心意了,妖怪已经灭除了,大家可以放心了。”话毕,他便将那半截妖怪的尸体抛了出去。
尊者望向大宝,先是一愣,而后快步走上去,拱手敬礼,忙问道:“王道友,你没事吧?马道长呢?他也没事吧?”大宝还礼道:“多谢关心,我们都没事。”尊者笑道:“没事便好。既然妖怪已除,我们就回去吧。”
后面的村民一早就将那半截妖怪绑好,听得尊者吩咐,便一路欢天喜地的回到村庄。
次日,师徒二人休息完毕打算离去,刚一出门,便收到村长的邀请,说是庆功宴。二人不好拒绝,便又来到村长家。
大宝去到村长家时,只见村长等三名乡绅,白华尊者等几人已在门口等候。村长他们毕恭毕敬地带师徒二人入席。大宝看了看周围,村长的家中摆了四五桌酒席,每桌都坐了十人左右。
待师徒二人坐上主人席,村长拿起酒杯谢道:“感谢两位出手相助,解救我们村子的灾厄。”说完,村长一饮而尽。师徒二人也跟着喝完这杯。村长又拿起酒杯,向尊者谢道:“感谢尊者这几个月来的守护,这大恩,我们村的人永世不忘。”说完,村长又喝了这杯,尊者也跟着喝了这杯酒。
眼前的酒席十分丰盛,大宝却一点也吃不下,皆因他心里有些愤愤不平。自从被困赵家沟以来,他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多美味的东西了。倘若是平时,他早就吃得个不亦说乎。现在他吃不下,因为昨晚刘松的话让他耿耿于怀:“这些东西都是这个混蛋村长从穷人手中抢回来的,太可恶了。”再看看周围那几桌吃得开心的人,他心里咒骂道:“他们这些肯定也是村长家的帮凶,我呸!”
“多谢村长的款待。咱们师徒二人也不客气了,吃完这顿,我们就继续出发了。”朱信谢道。
大宝听得这话,知道师父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叮嘱他不要生事,赶快吃完饭离开这里。于是,他也只得扒了几口饭。可是,他终究没忍住,对着村长说道:“村长,希望你以后能立心向善,不要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村长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大宝,良久,村长尴笑道:“王道长说的是,以后我一定会多修善缘。这次的灾厄想必也是上天因我不够诚恳所致的。”
“你这老狐狸,还睁眼说瞎话呢!”大宝心里又骂了一句。他正要发作,忽然,他感到旁边传来师父责备的眼光,他不敢造次,只得低下头去默默吃饭。但这席酒桌的人因为大宝的那句话,大家都不知道该说啥,气氛开始冰冷起来。
“王兄弟何出此言呢?”白华尊者笑道,“村长是大善人啊,这几个月里,他不仅开仓救济,还主动掏钱让我出去买柴米油盐。知道村民不能出去,耽误了农时,他还免了村民一年的佃租呢!这几桌酒席,本来他还想自掏腰包的,可村民都说不能再麻烦村长了,于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把这几桌酒桌办起来了。”
大宝刚开始听见尊者说的,村长开仓救济,掏钱买柴米油盐,还有点嗤之以鼻,心里想道:“这不就是刘松说的,这村长明理开仓,暗里收钱的事情嘛?”待听到尊者所说,村长免了大家一年佃租,还受到大家拥戴的事情后,不仅有点吃惊了,这事怎么和刘松说的有点不一样了。他本来就相信尊者的为人,眼下出现这样的事情,也顾不得帮刘松隐瞒,立马向村长道歉,并说出昨晚的事情。
等到大宝说完这事,却轮到尊者他一脸不明所以了。尊者喊了一声:“何杰,你过来一下。”只见昨晚跟在尊者后面的那两个白衣人之一走了过来。尊者问道:“何杰,昨晚你是跟刘松一起站岗吧。”
“回尊者,昨晚是由刘松和我在村的东门值岗。”
“那昨晚刘松有没有离岗啊?”尊者又问道。
“没有,自从刘松将马道长、王道长带回客栈后,他就来站岗了,而且一整夜,他都和我在一起。直到你们要出去找两位道长的时候,他才说肚子疼,去不了。”
“那刘松去了客栈回来是什么时候?”大宝插嘴问道。
“我记得是黄昏。”
大宝心里一惊,那晚刘松来找他们的时候,已是深夜,但是何杰却说刘松在黄昏的时候已回去站岗了。难道那晚去找他们的人不是刘松?
“村长能让那位叫刘松的兄弟过来一下吗?”一旁的朱信说道。
村长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立马叫人将刘松带过来。
等到刘松来到他们面前,大宝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人确实是昨晚来找他们的那个刘松啊。
“刘松,你昨晚有去找这两位道长吗?”村长问道。
“没有啊!我将这两位带去客栈后,就去站岗了!”刘松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