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照耀的每一寸土地上都充满了光明
每当夜幕降临,神光微弱
谁还能
在夜空凝望星辰
寻找遥远的慰藉
谁不想
每晚
都是一颗星
漂浮在浩瀚寰宇
像孩子柔软地抱于母亲
谁愿意
忘记星辰
忘记它的美,它的光,它的柔情
每当夜幕降临,神光微弱
我们还能
在圣子的发梢看见星光粼粼
正如曾经
夜空中的满天繁星
精灵诗人米哈伊尔·丘特切夫在《星辰颂》中,将圣子发梢折射的神光比作神国中遗失的星光。诗中的圣子指的是人类王国太阳帝国的初代国王,狮心王亚历山大·简·奥尼恩斯。奥尼恩斯家族拥有太阳狮子血统,家族成员无一例外长着一头能够折射光芒的金发,被黎明女神钦命为太阳帝国的世袭皇族。
所以,当艾力克斯摘下头盔,将他那耀目的长发柔软地从铁盔中泄出时,杰森第一时间单膝跪地,右拳横胸,低垂头颅,行了一个跪地的骑士礼,恭恭敬敬地大声念道:“黎明之光!吾王之血!”
包括肖恩·伯尔特在内,杰森见过许许多多自称继承了狮心王血脉的贵胄子弟。然而,他们中的大部分只有在正午神启之光最盛时,发丝才会闪烁那么一点点金光。没有人能像艾力克斯这般,在昏暗的黄沙遮天的傍晚,长发犹如洒满金粉一般闪耀阵阵金光。
在哈顿公学就学期间,杰森曾读到一本《血源论》。书中提到,太阳狮子血统存在隔代大遗传现象。每隔十代,狮心王的后代中便会出现一位拥有最纯正血统的子弟。这些纯血者无一例外获得幸运女神的垂青。他们不一定具备傲人的天赋或过人的实力,却一定有着举世罕见的气运。
《血源论》的这种说法与《神典》中“太阳狮子血统乃黎明女神的恩赐”相违背,因此被归为禁书,遭到大面积销毁。
太阳狮子血统究竟出自幸运女神还是黎明女神,对杰森而言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经过他的查证,确实有那么几位英雄因为在危难时刻拯救了帝国与皇室,被教会赐予“圣子”的称号。而文献中对他们外貌的描述,一致提到了那头在神光照耀下散发璀璨圣光的金发。
对于杰森的跪礼,艾力克斯未加劝阻。因为对方跪拜的并非他本身,而是他体内流淌的血液、他的祖先,以及那个已经和他毫无干系的皇族。令他头疼的是,杰森这一跪,使得在场众人都注意到了他头发的异样。
“欧若拉在上,我看到了什么!”
“黎明啊,这是皇族血脉!养尊处优的好日子不过,跑这来吃土,真是疯了。”
“别乱说话,妄议狮心王的子孙,是要遭受鞭刑的,先过去看看吧。”
休憩中的冒险者们不得不拍掉身上的沙土,站起身来。就连正在商讨作战事宜的特里几人,也朝这边走来。虽说拥有狮心王血脉的不一定是皇族,但艾力克斯的情况很难让人如此认为。
“看来,我替你招来了不必要的麻烦。”杰森行完礼站起,也注意到了众人的动向。
何止是麻烦,这简直是一种诅咒。
在成长过程中,艾力克斯不知遇到过多少次这种情形。每一次解释,都是一次羞辱。明明是神启下飞得最高的雄鹰,却要告诉别人自己早已被拔光全身羽翅。如果想避开这种麻烦,他要像只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唯恐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恐惧、无助、失落之后,信仰光之女神成了他心灵的寄托。
“不必在意,男爵阁下,我已经习惯了。”艾力克斯淡然答道。
在他二人谈话期间,特里和一众冒险者已经围聚过来。
特里行了一个骑士问候礼,说道:“艾力克斯,请问你的真实身份是?”
“平民。”艾力克斯熟稔地解释道,“我知道诸位心中的疑惑。在这里,我以狂信徒的名义,向至高天的光之女神起誓,我,艾力克斯·玛·奥斯特,仅是一介平民。至于我的家世来历,请容许我有所保留。”
在无数次口舌之争后,艾力克斯发现这样解释最为有效,对自己的创伤也最小。
如此简短的说明,显然无法说服所有人。
理查德质疑道:“抱歉,容我打断一下。年轻的时候,我去过帝国王城,参加了国王陛下举办的丰收盛典。陛下出现时,天色已暗,广场上点满了魔法灯盏,光线和现在差不多。然而——我不敢擅自议论国王陛下——陛下身边的皇室成员没有一人像你这般……”
理查德本想说“闪耀”,仔细端详艾力克斯的面庞后,重新组织了一下措辞,说出了自认为最恰当的形容词:“圣洁!”
经过理查德的提醒,人们这才发现,艾力克斯长着一张精致的俊脸:上扬的剑眉,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还有那双炯炯有神的蓝眼睛,雕刻出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形象。这张脸和那头金发浑然天成,使人们在金发吸引之下完全忽略了他的容貌。
人群中的羊角辫女法师痴痴地念道:“夜莺叼来翡翠,晨风雕刻大理石,光之女神抛下黄金丝线,伟大的狮心王伴着黎明苏醒。多么英俊的人儿,即便是高洁无欲的精灵女王,也愿意和他夜夜同眠。”
这是每一个国民都听过的《狮心王传说》的开篇祝词。此时读来,仿佛为艾力克斯量身打造一般契合。
“血脉源于先祖,容貌来自父母,不是个人能够左右的。”艾力克斯单手挽起丝绸般柔顺的长发,盘在脑后,另一只手将头盔重新套上。戴上头盔后,他声音变得低沉,继续说道:“请各位像以前一样对待我,不必有所顾忌。我和大家一样,是出身平民的普通冒险者。”
“啊——”
人们还想提问,却被地精的一声尖叫打断。原本躲在苏贾塔腿后傻傻盯着艾力克斯的葛拉葛拉,突然一边捂着耳朵大叫,一边原地转起圈来。
“葛拉葛拉,你怎么了?”苏贾塔问道。
“快跑,快跑!”葛拉葛拉转了两圈后,迈开小短腿急匆匆地往玛格达山口方向跑。才跑两步,它一个跟头摔倒。直到这时,现场所有的马匹都焦躁不安起来,一匹接一匹地仰首嘶鸣。
这种情形下,冒险者们哪还有心思去和艾力克斯追根究底,不约而同地跑回自己的坐骑旁,拉紧缰绳安抚马儿的情绪。
地精的耳蜗构造与人类不同,能听到人类不能听到的某些声音。特别是在某些灾害天气来临时,这种才能显得格外珍贵。
出于这个原因,苏贾塔蹲在抱头不起的葛拉葛拉身边,追问道:“葛拉葛拉,快告诉我,是大沙暴要来了吗?”
地精浑身发抖,重复道:“震......震......震......”
苏贾塔脑中灵光一闪,站起身来,大声疾呼:“快,牵马到空旷地带,地震要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远天爆出一团闪亮的紫光,紧接着大地发出轰鸣,开始猛烈抖动起来。因为离震源较远,冒险者们除了少数几人失去平衡摔倒,其余人勉强在震动中保持住了身形。地震来得快,去得快。随着天边的紫光消逝,地面恢复了平稳。
“就这么结束了?还有余震吗?”
“一定是女神庇佑,让我们平安无事。”
“看那阵光的方向,似乎是神印盆地的方位。”
震后余生,冒险者们惊恐不定,无不在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约翰眺望着神印盆地的方位,神色凝重,久久不语。
特里以为约翰在地震中受伤,关心道:“我的挚友,你是哪里感到不适吗?”
岂料,约翰没有回应特里,反而扭转身来,面向众人提声高喊:“我以教会任务发布人的身份下达指令,所有冒险者即刻上马赶往神印盆地,路上不做任何停留。”
对于约翰突然越过特里发布命令,众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人问到:“如果途中遭遇兽人呢?”
“兽人?那就放他们过去。”约翰想也不想地答道,“如果他们还能活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