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仆妇见杨千安问话,连忙坐起身子,跪在地上,她们互相看了看,脸上依然一副惧怕的表情,那个姓钱的还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铁先皱了皱眉,朝身边那个护卫瞄了一眼,那个护卫见状,走上去就是几脚,把这几人又踹倒在地:“大小姐问话,你们居然敢不回答,是活得不耐烦了,想死吗?”
有两个仆妇连忙爬起身子,争先恐后的叫起屈来,一个只道这不关她们的事,另一个又道冤枉啊小人怎敢行这等胆大妄为之事,一个道是被人胁迫实在是无奈,另一个又道那贼子以家人性命相胁不敢不从,哭诉了几句,却又不由而同的停了下来,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半点眼泪都没有的脸庞,然后又开始哭叫了起来。
龚虎看着这情形,心中不由的一动,暗暗思索了一番,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又开始打量起惟一一个没有说话的钱氏。
那钱氏一脸悲苦的样子,脸上皱纹比较多,用鸡皮鹤发来说有些过了,但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显然生活非常艰难。
想来也是,若是生活顺畅的话,谁又会去别人门下做工呢。
她虽然脸上也有些惊慌,不过紧抿着嘴唇,被踹倒后又默默的爬起身子,跪在那里一言不发,不过这样子与另外两人不住哭叫时的情形一对比,就显得比较突出,很快就引起了诸人的注意。
杨千安见了,心中也是不由得泛起狐疑,转而问她道:“那个是钱氏吧,我好像记得你平时是在厨房帮工的,就你,你来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要将这个贼子带进府中,以图不轨?”
护卫在一旁呵斥:“姓钱的婆娘,小姐在问你话呢,你还不快老老实实的回答,再要不老实,小心我们大刑伺候,到时,你可得好好想想,看看你的面皮是不是泥捏的!”
一脚又踢了过去,正正踹到她的腰上。
龚虎暗自打量那钱氏,见她虽然狼狈,身上挺瘦的,但衣衫整洁,束扣紧密,一身打扮仍然干干净净,纵然护卫几次将她踢到在地,她身手利落的爬起身,第一时间都是轻轻拂去被踢处的泥垢,显是十分爱洁。
结合杨千安所说,此人在厨房帮工,如此认真清理,料来与职责脱不了什么关系。
他心中渐渐有底,见微知著,这人平时就注重干净,在厨房时想必也一定是忠于职守,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如果真有大问题,与贼人勾结在这细微之处,肯定不会特别执着。
其之前欲言又止的状态,也许才是那些仆妇所说的,被贼人以什么胁迫了,不得不为之的原因。
另外两个仆妇,哭喊声虽然大,畏惧颤抖的动作也夸张,但脸上悲苦惊惧的神色看上去,总觉得有些装作的样子,加上这两人身材有些肥胖,衣物样式比起城中百姓来,更显繁琐和贵重,如果真是府上的仆妇,穿着上应该更加朴素简单,其中肯定有不少的问题。
龚虎这边快速的思索判断,那边钱氏微微跪起,扬起脸来,轻声道:“小姐,小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陡然听到铁先突然暴喝了一声:“小心!”
龚虎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道寒光从面前直飞而过,犹如流星一般,速度快得连他眨眼的功夫都比不上,一下子就让他脑子里像爆炸一样,轰轰然的一片空白,身子更是没来由的一颤,从皮肤上不由自主的浮起一阵巨大酸麻的战栗感,很快就一直渗入到骨髓中。
什么东西,好快,子弹的速度也不外乎于是了吧。
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晕乎乎的望窗外看过去,他只知道,那东西是从楼下空地上飞过来的。
叮的一声,脑后传来一声轻响。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觉得背后有一股不小的力量撞了过来,龚虎双手还没有抓到什么东西,就身不由己的往前一栽,直接就从窗口跌落下去。
眼里是楼下那石板上越来越近的细缝,里面还夹杂着不少的细碎泥块,耳边只听到杨绛雪突然发出有些愤怒的声音“蛮儿!!”
他心里骤然明白过来,不由的真心奇怪,自己到底在哪里得罪了那个小丫鬟,让她竟然狠心的将自己推下楼。
他头朝下的往下跌去,如果真的扑通一下砸到楼下的地面,就算往最轻里说,都有可能是头破血流的重伤结局,危殆性不言而喻。
整个世界在他眼里像倒过来一样,看什么都要慢上一拍才能正常反应过来。
他只看到那钱氏往下猛地一蹿,一件宽大的裙袍反而向上飞起,在旁边却有一人抢先一步,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刀拦在她前面,上下颠倒的黑长脸十分扭曲,更是露出一副狰狞凶恶的表情。
竟是那铁先及时出手,一刀就将暴起发难的钱氏逼了回去。
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反而省悟过来,之前自己的所有猜测,居然都是错的,那钱氏分明是图谋不轨,却摆出那么一幅做作的姿态,自是想要迷惑人心,从而出其不意,想要一击即中。
一晃眼间,坚硬的地面就越来越近。
速度快得龚虎都来不及做什么,堪堪在他以为自己的脑袋离地面就只有几寸,会碰个脑浆迸裂的时候,突然感到自己的脚踝处一股大力传来,腿上一紧,眼前的景象仿佛在随着逆时针的方向快速转动一般,视界再次翻转。
耳边只听到哗啦哗啦一阵响声,他跟着一个踉跄,双脚却已经触到实地。
他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而身前却是那个叫小蛮的丫鬟,她身旁则是站着杨千安,脸沉若水,紧咬着一副银牙,显出十分愤怒的模样。
见龚虎双眼直望过来,小蛮哼了一声,右手一挽,一条长长的红绫从龚虎的脚边飘飘而起,绕着她的手臂,圈了起来,显然刚才救龚虎的人就是她。
纵然她救了龚虎,但龚虎一想到刚才被她推下楼去,险些丧命,心中就又惊又怒,一张面涨得通红,心中固然是如火中烧,却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蛮见他面色像是烧得利害,浑不似一般孱弱书生遇到惊险局面,就吓得摇摇欲到,一脸颜色苍白那样,倒是啧啧称奇,还道他胆子大,又想道,这厮若真是为了报信,才私自闯入府中的,倒也是胆色过人,比普通读书人还是强上了几分。
她长年在将军府,少有出手,寻常日子和姑娘院子里的几个小丫头平淡相处时,因为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小丫头畏惧较亲近多,谈得来的也没一个,也没想到救人之后要收到被救人的感谢,只道龚虎这番表情,并没有什么异常。
龚虎正感尴尬,却看到房里居然也有两个人在缠斗,偶尔惊鸿一瞥,其中一个就是杨绛雪,手中挥着一把宛如秋水般清亮的长剑,剑光如雪白的匹练一般滚动,翻翻转转,身随剑走,竟将另一个长发女子完全笼罩在偌大的剑圈中。
“红衣教圣女,号称江湖天之骄女,看来也不过如此!”
杨绛雪游刃有余,抽空子还能朗声说话。
被她圈在剑影中的女子,果然一身绯红,长裙犹如红色火焰,衣影翻飞之处,胜若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