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龚书生啊……”
“你喝茶,你喝。”
杨千安扭捏了一阵,似乎也觉得自己表现有些失态,气势有些弱,又加了一句,跟着还想要继续说句什么,可抬头看到龚虎右手伸出,正要去端桌上的杯子,马上又劝起茶来。
龚虎心知肚明,既然这位大小姐想要增广见闻,开拓眼界,有求于他,那这杯茶他也不是没有资格喝。
连古人都有一字之师,他给杨千安讲个比西厢记更好听的故事,又没有按字收钱,喝一杯茶怎么啦?
不过等他一口一口的呷完杯中的茶水,心中的委屈和疑虑已经不是一个脸黑能掩盖得住的了。
这什么茶,淡得像白开水一样,连茶叶沫子……
连沫子都没放一搓。这也能叫茶?
还特地为我分一个种类来。
信口胡诌吧。
杨千安却像是没有看见他黑口黑面一样,扭过头来对着小莲嘀咕了一句。
“小姐,不行啦,刚才老爷就说了,等公子醒了,用完膳,喝完茶,就请他到前厅一述。”
“不行,不行。我得听老爷的吩咐。”
还没听完杨千安说的话,小莲就猛地摇头,还大声叫了起来。
“小姐,这个时候,你就……”
“好啊,小莲,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要我别出什么妖蛾子?”
“太过分了,亏我对你这么好,没想到你和那个飞儿一样,也是个白眼狼。”
“那个飞儿,原来就是一个魔教的妖女,自称什么飞飞圣女,亏得我和你们对她推心置腹,有好吃的一起吃,有好玩的一起玩,有好看的郎君……唔!”
杨千安大声嚷了几句,突然噎了一下,接着回头瞄了龚虎一眼,脸更加红了。
龚虎捧着茶杯,一脑袋雾水,根本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说什么。
“小姐,这年头哪有什么魔教啊,那个是红衣教,听说他们教主是可以和武林盟主平起平坐的,要是你喊他们魔教,说他们是坏人,他们会生气的。听说他们生起气来,老爷也扛不住啊。”
“而且,飞儿也没干什么坏事呀,侍候小姐的时候,小姐不是也觉得她侍候得很舒服吗?”
小莲的话,让杨千安更生气了。
“什么舒服不舒服的,我都不懂。”
“还有,那得要多坏,才能叫魔教,那个魔教的圣子,叫陈卓然的,不是还叫嚣着要杀人灭口吗,还要碎尸,甚至还要屠城,这还不算坏啊。小莲!”
“是,小姐,可那也是陈卓然坏啊,不关飞儿……那个冼飞飞的事。”
“还有,陈卓然不是只说了杀人灭口吗,哪有什么碎尸屠城啊!”
小莲撅着嘴,仍然小声的辩解着。
“哼,不和你说了,你就是说不听的那种小白眼狼。”
“不说就不说,小姐才是说不听。”
龚虎倒是有心不想听,但声音总是清晰的传进耳内。
他听了半天,仿若见到两个在斗嘴的小女孩,你一句我一句的,可都没有纠结小姐丫环的身份,倒像是两个好朋友在互相撒娇。
他虽不知杨千安来到此处,是不是真的想听什么城中的爱情故事。
小莲虽是和杨千安斗嘴,可也是说的明明白白,城主的意思是要请自己到前厅。
客气点是加了个请字,不客气点,是让自己去前厅接受询问。
人情世故,历练通明,方得自在。
自己可不能真的不顾时间,傻乎乎的在这里给杨千安讲故事。
不过在此之前,有些事还是要打听清楚。
“千安小姐,在下茶也喝过了,但有一事相问,还请小姐不吝相告。”
龚虎放下茶杯,淡淡的说道。
那茶水寡淡无味,又无奇特之处。
明明就是一杯凉白开,他不明白小莲和杨千安为什么把喝茶说得如此郑重。
如果只是打发时间,那么人家口里的喝茶,也真的只是随口客气一下吧。
所以,他的语气中也稍微透着一丝不快。
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杨千安原本嘟着嘴,对着小莲发着小脾气,听到龚虎的话,赶紧抿起嘴唇,这才转过身来。
“龚书生,你问……啊,你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告诉你。”
她话才说了半句,脸色突然有些微微发白,眼中突然流露出一丝谁都看不到的落寞。
语气中甚至还有一丝丝紧张。
“是要问绛雪姐姐的事吗?”
龚虎愣了一下。
杨绛雪,是他到了这个世界以后,所见到的最为完美的形象之一。
最初,他是为了那一双熟悉的眼眸而悸动。
然后,为了寻求自己也不明白的目的,他用守株待兔的蠢办法,在城主府外守了那么久。
见到有人混入府内,还毅然决然的跟着闯入府中。
就为了揭开……为了让城主府警惕,抓住间谍奸细什么的。
等到真正见了杨绛雪,才发现她是如此的清贵尊荣。
以世间难得的光彩之身而昭显谪仙子般的绝代神华。
陈卓然之所以无视她,那姓陈的绝对应该是个天生变态。
至于他,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是。
身份如他现在这样的卑微,真有资格去追寻心底的梦想吗?
他所求的未来,究竟是一片梦还是至诚的真实。
这条路的世界前头,到底是仙是魔,还是一个不切实际的虚幻。
现在的他,无从得知。
杨千安有些紧张的盯着龚虎,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袖子,也不知道在期盼一些什么,隐隐觉得,下一刻龚虎嘴里说出来的话,要么,是她的救赎,要么,是一片冷冰的海。
她总以为,话本小说里的哀婉悱恻,什么文艺,什么情深相许,都是离她很远很远。
直到龚虎抬起头,仿若阳光正暖,朝她微微一笑,跟着轻轻问了一句。
“千安小姐,在下想问的,只是那日我被打晕过去以后,接下来的事情,以及是哪位前辈救了在下。”
龚虎也想通了,有的事发生了,再去遮掩,殊为不智。
被人打晕,十分难堪。但究其原因,在于他自身的本领不足。
但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他就是一个没有习武修道的普通书生。
因此而憋在体内一肚子的郁闷,帮不到他什么,反而有碍身心健康。
还可能影响二次发育。
还不如直接问人,好过让人觉得自己畏畏缩缩,没个自信的样。
那谁不是说过吗,自信能上天,那就能上天。
没有主席那种开天辟地的自信,难道连莱特兄弟的自信都做不到?
杨千安心头莫名一松,身心好似泡过热水温泉一般,有一种懒洋洋的惬意感觉。
她想了想道:“龚书生,其实你不问,我也是要告诉你的。”
“因为呢,你受伤后昏迷,到现在都快半个月了。”
“爹爹已经问过那个宁铁匠,听说你是要考城试的读书人,怕你困惑于这期间发生的事,耽误举试,特地嘱咐我,让我如实告知于你。”
龚虎一听,心中又是疑虑顿生,感觉很奇怪。
这个杨城主,是真心感谢于自己?
看这种态度,就算是亲戚子侄,也莫过如此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那个宁铁匠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一直认定自己只是个在帝庙前靠卖春联糊口的傻小子吗,怎么又会和杨城主说,自己要考城试?
所以,这半个月来,那个大小便溺,到底是如何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