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莲儿尚在一片混沌之中,在这莲心里呆了多久她亦不知,自有意识起,她便认识了无心,那个总是带着面具的儒雅男子。无心嗜睡的很,初时,莲儿总是好奇的紧,常常想去乘无心睡着时偷偷摘他的面具,可每每一触,无心便捉住了她,无奈的紧,可时间久了,倒也真真是消磨了,倒也不那么好奇了,总之,无论是什么样子,有无心陪着,便安心了!
慢慢地,她总能听见些声音,或是嬉笑声,亦或是流水声,亦或是植物生长时断裂的声音,万物皆有声,此时她便不觉得时间那么难熬了。无心偶尔跟她讲讲外面的世界。莲儿问他他如何知道莲心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答:梦里见到的——
“无心。”她轻声道。无心大多数时候都是不作声的,偶尔她唤他,他便答应一声,但即使只是这样,她亦是知足的。
“嗯。”
莲儿偷偷笑到,清脆的声音蔓延在莲心的每个角落:“无心,这几日我总感觉莲心在波动,咱们快要出去了!”
无心瞧着并不如何欢喜,一双眸子深沉的如同溢在一潭水里,看不真切。
“离开这里我一定要出去走走,去看真正的山川河海,花鱼鸟兽,也不知那是怎样的景,怎样的美。”莲儿托腮瞧着,莲心早已不似初生时那般清明,布满了污浊之气,一片混沌之中,她瞧得并不真切,只一挥手,山川便在眼前,可终究是镜花水月一般,莲心是她的,她可自由变化,到终究是她触不到的感觉。再一挥手,天地间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无心心下一片黯然,说陪她去,他自是愿意的,他本就是为她而生:“到时我便陪你去,你想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如何?”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忽然间,一股力量注入莲心内,整个莲心都在蠢蠢欲动,空气里的污浊之气也隐隐的变成了暗红色,如血丝一般在空气中缠绕着,大有冲天之势!
“无心,我好痛——”莲儿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被抽离开来,撕裂般的痛如附骨之疽!
无心迅速将莲儿揽在怀里,只短短几秒他便触到她的冰凉,他恨不得替她去承受痛苦,除了心痛便再也没有任何感觉!
“莲儿。。”
莲儿第一次瞧见无心这般手足无措的样子,更加用力的握了握他的衣袖,声音断断续续,如同呓语:“无心。。我。。你别担心。。我没事,。。只是。。。。莲心快裂了。。”
只一瞬,无心便如坠冰窟,从头到脚的凉,他知这一天会来,也早做好了准备,可如今事情似乎并不如想象中的一般,有人在催化妖莲,到底是谁,拥有这样的力量,无法想象!
“莲儿不怕,我在。只要我在,便没人能伤你!”无心将莲儿搂的更紧了,深怕一松手她就再也看不见了——
。。。。。。
刚入春,天深的早了些,一片草野之上,仍是那身素雅的青衫,手执纸伞,长发半束——离了凤阳边城,偶有几户人家亦是稀稀零零的。
走了良久,菩提子望了望前方的莲池,偌大的池面,看不见一点动静,慢慢的笼了层淡淡的雾气,薄薄的雾把死一样的池面笼罩着,压着,本来就平静的池面让雾那么一盖,变得十分神秘,可怕。
菩提子心下坦然,寻,终是寻到了,但此时真真的瞧着,又愈发觉得不真实,就这样竟又过了千年,这接下来的千年又不知有几般的苦,他只想她少吃些苦!
风拂过,莲池中央的那朵墨莲显得格外妖艳,满池的莲叶与它呼应,却不见一朵莲,整片山野之间就那一点墨色,深得可怕,似要将这天地苍宇都吞进去——
菩提子仰头望了望雾色的天,竟看不见一点星星,说不出的如斯凄清。虫鸣阵阵,还有那山野间,时有时无的妖灵气息,好像呼吸间都透着不安!
“我改不了她的命,但任何人也不能要她的命!”他的声音很轻,不知说与谁听——
菩提子沉息凝神,丹田运气,一股水滴慢慢凝聚,清澈灵透,波光粼粼,如水晶一般,水滴慢慢向莲心浮动而去,瞬间注入莲心之内!
忽的,那朵墨莲似乎裂了一点缝隙,冲天妖气乍起,整片雾瞬间被染成了暗红色,似血一般,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蔓延着,所到之处,皆刺耳的凄厉叫声,草木哀鸣——
菩提子闭眼掐指诀,御起手中那把破旧的纸伞,之前还毫无灵力的纸伞,瞬间金光乍起,慢慢张开,将整朵妖莲笼罩在伞柄之下,暗色的红影蔓延着,似乎想将这纸伞也一并吞噬,可每每触及又躲避不及!与此,天地间便出现了一幅神奇的画面。夜色浓稠的如墨砚一般,深深的化不开——苍宇之下,一把炙烈的伞,一朵墨色的莲以及一个衣衫决决的驭伞人。
伞慢慢的包裹着,妖莲亦是愈发妖艳,慢慢的,妖莲之气已被纸伞慢慢吸收殆尽,妖灵之气微弱,若不是修为资深之人自是无法察觉。
“再快些。”雾气散了些,但仍是漫天的赤红色,方圆百里早不见一点生机,满池的枯枝败叶,漫山的鸟兽尸体,山野间断断续续此起彼伏的哀鸣,显得格外凄凉——
良久,整个凤阳城都静了,星星的灯火亦融进了整片雾里。
忽的,一道光盈盈升起——
灵力乍起,于光影之中,一道掌风劈来,菩提子定睛凝神,似乎料到会有此举,飞身而起,竟以双手接下掌风,瞬间灵力散去!想来对方这一掌也只是小小的试了一下他的身手,并没有用尽十分之力!
“且慢,且听我一言。我绝无歹意!”菩提子飞身落地,衣角上下翻浮着。
“你是何人,为何催化妖莲!”袅袅之音似是从天上而来,但落在耳膜里又格外的清晰。
菩提子望了望莲中两人,皆是一拢白衣,玄纹云袖,踏莲而生!竟似九天之外谪仙人一般。
无心长长的墨发如瀑布般泻下,裸露的肌肤白皙的有些苍白,整个人空灵的不是世间人。他整张脸都笼罩在银月牙面具之下,瞧不真切,但他的眼却格外的深沉,深沉的可怕——
他怀里搂着一女子,缓缓得单膝跪下,只为怀中女子躺得更舒服些。那女子瞧着十三四岁,只束了个简单发髻,青丝微垂,双眸紧闭,虽是如此,到自有一股子秀雅绝俗,清灵之气。月光下,白衣胜雪。如同镀了一圈淡淡地光晕。远而望之,便让人不忍惊扰——
菩提子向她多望了几眼,心下了然。
“我乃九转山脉菩提子,今日前来自是来帮你们的。催化妖莲实属无奈之举!”
无心瞧了瞧面前的青衫道长,只身一人!
“九转山脉。。”无心垂眸。声音低的只有自己听的清。随即扬声道:“你到底是何人!”
菩提子无奈,只怕他将自己认作歹人了。
“你们无需担心,我若是要伤害你们,何必多做这些无用之功,只需等仙界知晓以后,任你们自生自灭便也是了。我此番前来,不过是应人之约来渡妖莲成佛。至于为何催化妖莲。。。”菩提子顿了顿:“便是不想碰上仙界的人,那帮家伙着实烦人。”
“受何人之约。”无心凝眸,有些话想说却终是说不出口,此人太过于了解妖莲,就连莲心的位置都能如此准确的找到,并且能避开仙界,催化妖莲,并且他也来自九转山脉,这一瞬间,好像有种错觉。隐隐这四周总是充斥着熟悉的灵力气息,整个面具隐隐地透着些淡淡的光。
“这你们日后自会知晓。”菩提子竟爽朗的笑了几声,看来不亮点东西,这娃娃是如何也不会信了:“你且看,我这玄天伞乃是千年之前随妖莲所降世之神器,有隔绝天地之力,只要有这玄天伞在,你们大可放心,仙界绝找不到你们!”说罢,望向莲儿,眼神格外的温柔:“我只需妖莲拜我为师,安心修炼,他日定可助她脱去妖莲之胎,立地成佛!”
玄天伞亦在苍宇之下释放着灵力,将莲池隔绝开来,在玄天伞内无冷无暖,无四季之分,一切都与外界不同。
无心略作思量,心下坦然!百年之前,妖莲莫扰只身一人攻入仙界神武殿,自是两袖杀气,万夫莫敌!整整三日,三界沉寂,三日后,终是不敌万千神佛,自此收于仙界神器琉璃卷内,化于无形,至此,世间再无妖莲莫扰!惶惶百年,个中细节早已无人知晓,但妖莲之威名却已留下,若真是妖莲再次降生,仙界又怎会坐等妖莲成魔。
先不论这人是否信得,能得妖莲莫扰随身之物者知晓这各种缘由也可理解!
“多谢菩提仙师相助。”他银白的面具透着淡淡的光。语罢,抱起莲儿,飞身而起——足间轻点,玄衣浮动,发丝轻舞,若不是在这样的景里,只叫人看的醉了。
“妖莲可是受了莲心波动!”
“是,莲儿此时灵力薄弱,需要好好调养一番!”
随即,菩提子从袖间拿出一个锦灵囊,随即笑了笑,竟有几分憨憨的样子,反差之大,哪有刚才仙师的模样:“如此,便委屈你们进我锦灵囊里呆一呆了。”随即又好像深怕无心误会的样子:“别担心,我没别的意思,你既是伴妖莲而生之神器,也因知晓,妖莲降世,千里之内妖灵尽灭,虽玄天伞已大大控制了范围,但凤阳出此异像,恐怕仙界已有所察觉,我这锦灵囊注入了一部分玄天伞之灵力,你们呆在里面安全一些!也可好好调养,只要回了九转山脉便一切安好了。”
“多谢仙师,无心知晓!”随即化为一道虚光融于锦灵囊之内,连着那朵墨莲亦化于一朵小莲随无心与莲儿入了锦灵囊。
菩提子松了口气,将锦灵囊收好。
单手一挥,整个空间的灵力慢慢收回玄天伞内,金光褪去,玄天伞又变回了原先的破旧模样,哪里还有丝毫神器的模样,随便叫人瞧,恐怕也只以为是哪家丢弃的破伞。
菩提子敛了神,瞧了瞧黯淡的玄天伞,会心一笑。
趁着夜色,菩提子御了剑回到凤阳,去了凤阳城才改为步行,整个街道出乎意料的安静,只有些稀稀零零的烛火,和远远便可见的酒楼旗旛。
浮生远远瞧见了师父,连忙跑了过来:“师父!”
菩提子笑笑,向浮生挥了挥手。
“师父,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叫我,先前凤阳城好大的妖灵之气,但一下子就不见了,徒儿从未感受过这么强大的力量,师父您是去查看了吗?”浮生滔滔不绝好一顿言语,怕是自己都还没回过神儿来。
“无碍,为师已经处理好了,浮生,咱们今日便回家吧”
“回家?师父不是说还要寻人嘛!”
“已经寻到了。”
“哪儿呢,师父!我怎么没看见。”转瞬一想:“不会在锦灵囊里吧!”
“有何不可?”
“不。。不愧是师父!”浮生汗颜,双手抱拳。
“对了师父,那妖灵是个什么东西,您说给我听听呗!”
“哈哈,那可就厉害了,这妖灵乃是凤阳灵气所化,为师也是第一次见,无声无形。。。。。。”一路说说笑笑出了凤阳城,耐不住浮生的各种问题,只得随意乱答一通,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圆来圆去还真真是圆通了。
次日凤阳城是真真不安宁起来,昨夜整个凤阳城都能听见一些隐隐约约的哀嚎之声,众人惊恐,不曾想次日,便有猎户上山之际,遇到诸多野兽尸体,有许多还是平日里不常见的!且死状凄惨,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浑身气血,着实可怖!凤阳城真真是乱成一锅粥,城主派人连日去拜请仙门大家除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