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阁老喜道,“查到了?是哪家?又是哪府哪县的?”
老秦头笑道,“我怕阁老听了不喜。”
吴阁老不免有些好奇,“你只管说。”
“和阁老家差不多是邻居呢。”
“啊?”吴阁老不免有些惊喜,“别不是真是我族里的。”
老秦头撇了撇嘴,“你想的倒美,是松江府隔壁,太仓县的。”
一听是太仓县吴家,吴阁老不由眉头深锁,道,“这么说来,和吴天佑家倒近啊。”
老秦头点了下头,“看,你果然不喜吧,不过你放心,他两家上溯一百年才是一家,到了这代,早隔上十万八千里之外了。不过祖上说起来,都是前朝仁和吴敬家,移到太仓的分支。如果这孩子今后有出息了,倒能和吴贵妃家攀攀亲。”
吴阁老听到吴敬的名字,忙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来,翻开看了一会儿,叹道,“怪不得,怪不得这孩子虽然学问杂乱,不成章法,还这般精深莫测,原来是家学渊源啊。”
合上书本后,吴阁老又问道,“太仓吴家那边呢?”
老秦头摇了摇头,“当夜洪水漫灌,全县淹没,连官府的人,都没能逃出来,县中均是阖族俱亡。洪水退去,又是大疫,全县死伤枕藉,哪还有什么吴家?也是两个小的命大,洪水那日,被家人捆在了一具寿材里,先是飘到了下游,两人又一路游荡到了苏州运河边上,跟着一些灾民,扒到了一艘北上的船上,才流落到了京里。”
说到这里,老秦头不由轻皱了下眉头,“吴贵后来又吃了人一打,就不记得前事了,他那妹妹倒还记得二人是姑舅亲,说不得还能记些旧事。不过人家可是荣国老封君的梯己人,咱就不好凑过去打听了,就算是问他妹妹,也不过多些细枝末节罢了。”
吴阁老跟着点了下头,老秦头又道,“阁老尽管放心培养他吧,这小子身世差不多就这些了,祖上断不是什么反贼叛逆,或忤逆不孝之辈。”
吴阁老点了下头,道,“吴敬之后,那可是正宗读书人一脉啊,可惜终身致力于算术一道,名声不彰,连这江南一地,知道他吴敬的也是不多。”
老秦头却轻笑道,“老爷这话却差了,原先没人知道,还说的过去,这吴贵妃一朝得势,吴天佑便称起书香门第来了,打的可不就是仁和吴敬的名字吗?”
吴阁老蹙眉道,“不要提他家,吴天佑虽然打着吴敬的名字,也号称什么诗书冠带之族,又哪里有什么读书人的样子?贵小子年不过弱冠,却满腹的嫡传家学,这才是正经的仁和吴家之后。”
老秦见吴阁老听闻了吴贵身世之后,对那小子更为袒护,不由撇了撇嘴。
吴阁老接着道,“还有,这事先不用告诉他,等他得了功名后,我亲自来跟他说。”
老秦头点了下头,问道,“那冯家呢?”
吴阁老道,“只要应天府秉公执法,督促那王仁站出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见老秦头眉头微蹙,似乎是不信他,吴阁老不由怒道,“就算应天府最后徇了私,我还护不了贵小子吗?”
……
包勇回了甄府住处,先歇息了一晚,到第二日下午,才去了外书房。
毕竟身上占着甄家的名号,昨日又见了官,无论如何都要跟老爷禀一声的。
不想甄家的那位宝玉正在书房里挨训,包勇只得站在了阶下,心道,还是等老爷得闲了,再回话也不迟。
不想书房内,甄老爷的嗓门越喊越高,说到了怒处,更下意识地喊道,“包勇,包勇,快拿鞭子来,今儿我非打死这个孽障不可。”
不等包勇答话,房内有相好的清客便道,“总裁,总裁,包勇这两日不是见客去了吗?”
书房内的那位甄老爷才回了神,“被这孽障气糊涂了。”接着便听甄老爷又喝骂起来。
屋外的其他下人,听老爷大喊着包勇,而包勇恰恰来到了屋外,便纷纷瞧了过来。
包勇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见众人盯着他看,便走过去小声问道,“咱们这位小祖宗,怎么又惹老爷生气了?”
其中有个年轻些的,似乎大胆敢说,先瞅了一圈,见周围都是相好的几个,才凑到包勇身前,小声道,“包管事,这几日你不常在家,可不知咱这位爷做下了何等事,竟惹得老爷雷霆大怒?”
包勇瞪了他一眼,“说!”
他心知,以宝玉的性子,也不过是逗弄逗弄几个小丫头罢了,能有多大事?
那年轻仆人嘿嘿一笑,才小声道,“宝玉哄着他房里的几个小丫头,挨个闻人家的胳肢窝玩呢,还说女儿家那里,什么似兰非兰、似麝非麝,闻着甚是舒泰,胜过男子百倍。闻了还不够,还非得要人家为他夹香囊,说是……”
包勇听了这等荒谬的事,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一时脸上纠结成了一团,那还敢让这仆人说下去,忙喝止道,“够了!”
那仆人嘿嘿笑着下去了,包勇长叹了一口气,心中不免想起了吴贵,同样是谦谦如玉公子,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正胡思间,突听书房内一阵喧嚷:
“总裁,不可如此动怒,世兄身娇肉贵,如何经得住总裁这般打啊。”
“总裁息怒!总裁息怒,世兄不过顽闹罢了。”
“你们不要劝我,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不然,这偌大的家业,日后非给他败光败净了罢休。”
“世兄年岁幼小,再是顽劣不堪,那也是刁奴怂恿的,我看不如把世兄身边的,这俩不知轻重的奴才捆了,由总裁责打一顿便是了。”
包勇便听屋内通通几声重响,便知必是宝玉身边的小厮,一时吓的磕头不已。暗道,真恼的总裁怒了,生生打死了也是白打。
“他自己要是知道廉耻,别人哪里挑唆的动他。你们都不要劝我,今日我是儿子也打,刁奴也打。”
书房内先是一阵喧闹,接着便听宝玉哀嚎起来。
书房外还站着宝玉得用的几个小厮,甫一见这情形,纷纷拔腿奔向后院去了。
包勇哪里还站得住,连忙掀了帘子,大步抢进屋里来。
屋内诸人瞅见是他,纷纷道,“好了好了,包管事来了,老爷一向听他的劝。”
可惜甄总裁这次或许是真的怒了,对包勇进屋恍若未见,挽了袖子,拿着个鸡毛掸子,只顾抽打起宝玉来,打的宝玉哭嚷着喊起老祖宗来。
包勇上前一步,一手接住了鸡毛掸子,道,“老爷消消气,不好再打下去了,已经惊动老太君了。”
听到老太君这话,甄应嘉才回过神来,见包勇立在身边,说了声,“你何时回来的?”
PS:包勇这个人,根据通行本一百二十回写的,书中写他在甄家败落后,被甄应嘉推荐给了贾政。应该不是一般人,不然,一个家奴罢了,甄应嘉自己都顾不了,还会记得推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