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银行？丁素琴又找你了？”李国胜声调里带出些不屑：“其实丁总那人还行，我就是不愿跟他们部门那个老孔吃饭，老家伙又不会喝酒又不会说话，张嘴闭嘴除了业务没别的事儿，看见他就烦。”
魏鲁生笑眯眯的背着手溜达到李国胜身边：“老孔那人是差点事儿，不过丁素琴还是挺不错的，而且她刚刚高升了，现在人家是解放路支行的丁行长，估计是想再谈谈合作吧。”
“行长也白搭啊，她不就是想给咱放贷款么？财务部今年的融资计划早就完成了，公司账上又不缺钱，搭理他们干啥。”李国胜梗着脖子嘟囔道：“再说了，你看春江那小破行，额度高不上去，利率低不下来，这种业务有啥可谈的？”
“谈谈也不碍事么。”魏鲁生在李国胜旁边坐下：“咱们的计划是完成了不假，但是领导前两天又表态了，公司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研发部那边的预算可能还要增加，之前筹划的几个项目也准备启动，融资工作还得持续开展。”
李国胜沉默一会儿，撇了撇嘴：“那些项目……唉。其实想融资很简单，浦发那边授信刚报上去，条件都谈的差不多了；浙商也张罗着要给咱新增一块额度，没必要非得找他们春江银行。”
“哈哈，行了行了。”魏鲁生在李国胜肩膀上拍了两巴掌：“我知道你有情绪，我也一样，大家都不怎么待见春江银行。不过那事儿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他们分行都换了两茬行长了，也该翻篇儿了，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嘛。再说丁素琴这两年和咱关系处的也不错，业务能不能谈成另说，你就算逢场作戏也得给人家个面子不是？”
李国胜对春江银行的成见主要源于当初吉星案的处理方式。过错明明在春江银行一方，损失却要由湖工集团来承担，简直没天理了。不仅是他，集团员工都认为公司在那件事上被屈含冤，一个个群情激奋，甚至想组织起来去春江银行讨要说法。没想到春江银行找来了政府替他们出头，一位副市长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湖工集团打发了：“银行的资金安全代表着广大储户的利益，维护储户利益就是维护人民群众利益，保障金融安全就是保障社会稳定。大局当前，各位公司领导可要展现国有企业应有的担当哟！”
市领导亲自出面奉上几顶高帽子，又承诺提供无息贷款，湖工集团只得咽下了这个哑巴亏，辞退了与吉星实业老板付全过从甚密的财务部总经理等人，低调了结了此事。
虽然集团遭受了不小的经济损失，李国胜个人却没受到太多影响，与他关系亲密的老大哥魏鲁生填补了财务部总经理的空缺，算是一件意外收获。但此事引起了李国胜的极度反感，常常在其他银行客户经理面前怒斥春江银行为“臭不要脸的南蛮子”。后来在丁素琴的努力下，财务部其他同事逐渐不再纠结此事，只有李国胜心中依然有个大疙瘩，一提到春江银行就忍不住骂骂咧咧的喷上几句。
“好吧，逢场作戏还不简单吗？跟她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李国胜点点头：“不过业务合作得另说，最起码得把条件先落实清楚，魏总你可别给人家瞎许诺。”
“行行行，你是融资经理，你说了算。”魏鲁生佯做不忿的笑着起身向门口走去：“晚上六点半，东山品翠阁听雨轩，丁素琴那边五个人，咱这边你是主力，可别给我丢人哈！”
湖山得名于护城河外的一山一湖，那湖自古便只叫小南湖，山则绕着半座城市连绵数十里，历朝历代有过许多名字：白马山、青龙山、卧虎山、马鞍山、燕山、王八盖子山、东山，指的都是这一条小山脉上的不同山峰。这些山海拔不太高，最有名的东山是市区内的最高峰，山上植被茂密，风景优美，很多市民常来此攀登游玩。秦锐家所在的月湖山庄就在东山脚下，另一侧半山腰一大片平缓处建了几家餐饮娱乐场所，品翠阁便是其中一座颇具格调的私房菜馆。
“水如碧玉山如黛，酒满金樽月满楼。”苏洋高声念出品翠阁门前两根圆柱上的对联，环顾四周，自己正身处一片郁郁葱葱之中；放眼向山下望去，整座城市尽皆收入眼底，远处的小南湖像一块碧绿的宝石镶嵌在闹市之中，与对联文字呼应的恰如其分，禁不住失声赞道：“好一个水如碧玉山如黛！这意境和风景结合的太贴切了。”
胡小东和孔建波也赞叹了几句，跟在丁素琴身后迈步走进品翠阁。听雨轩在品翠阁最深处，是这里最大的房间，紧邻山壁，屋外有一眼山泉，别出心裁的店家在山壁上方引了山中溪水下来，淅淅沥沥的落在泉中，与走廊中似有似无的丝竹之声嘈切交错，将“听雨”二字的氛围营造的别有一番雅韵。
湖工集团财务部今晚也来了五个人，同样是四男一女。众人寒暄了好一阵，丁素琴为双方挨个做完介绍，自己坐了主陪，请魏鲁生和他的副总分别坐了主副宾，又安排苏洋坐在魏鲁生和李国胜之间。
这一顿饭档次不低，品翠阁的厨子手艺大约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但饭菜食材却是上乘。这些大虾、海参、鲍鱼之类的玩意儿，苏洋这几年跑客户时也吃过不少，但像今晚这样品质的却是十分罕见，忍不住就要大块朵颐。不过和客户吃饭还是要斯文一些，不能甩开腮帮子只顾吃，好在这里主菜大都是按位分餐，又有人专门端茶倒酒，免了照应客人那一套啰嗦，众人可以安心的喝酒交谈，苏洋也有更多的精力去注意李国胜的一言一行。
李国胜看起来十分沉稳，大多数时间都在安静的听魏鲁生与丁素琴讲话，手上却没闲着，不停给桌上众人发烟。苏洋与他攀谈了几句，他都应答的四平八稳，直到饭吃了大半，大家开始互相敬酒时，李国胜这才稍稍放开了一些，端着杯子满屋子游走，先是几句话逗得丁素琴开怀大笑，又跑去与胡小东和秦锐聊了个热火朝天，对孔建波也显得格外亲热，跟苏洋更是连喝三杯，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完全不像老孔说的那么难对付。
酒足饭饱，丁素琴觉得还欠点火候，又叫着大家一起去唱歌。李国胜大概是喝高兴了，到KTV后就像是换了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先主动献唱一首搞热了气氛，又跟春江银行众人喝了一圈酒，然后主动拉着苏洋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李国胜爱好很广泛，手机、汽车、体育、电影等热点话题都能扯的头头是道，苏洋跟他聊了一会儿，见他心情不错，便瞅准机会提起了业务合作的话头。
“贷款啊？没问题。融资是我们财务部的重点工作之一，我这个融资经理不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吗？”李国胜面色稍稍严肃了一些，“不过今天不行，我这人一喝酒脑子就迟钝，酒后说的事儿第二天能忘一半，所以我给自己定了个规矩，谈工作不喝酒，喝酒不谈工作。等着咱哥俩专门找个时间，坐下来仔细聊。”
“那当然，工作的事就该在工作时间谈。”苏洋心中一松：“今天晚上咱就是喝酒，业务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您看哪天方便，我到您办公室去详谈？”
“没说的，只要你有时间，我随时恭候。”
苏洋很高兴，心想这种事儿就得趁着热乎劲儿抓紧敲死：“好嘞，那咱也甭挑日子了，就明天上午吧，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