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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虚己游世

人能虚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

——《庄子》

晨昱没高兴几天,便接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常山大学要为大一的新生安排为期一个月的军训。

晨昱看到信中白惜墨对军训的描写,虽然短短几句话,却令晨昱毛骨悚然。在电话里又听到柳璇诉说她二十天军训的趣事,柳璇体质好,又擅长体育,因此觉得有趣,可晨昱不一样呀,她一想到军训这个事情就头大无比。

其实晨昱的体质虽然比不上柳璇,也是很不错的。她自幼练习舞蹈,一练就是一个钟头,后来又练了三四年跆拳道,怎么说也有些武术基础。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习惯把不曾接触的困难放大,还没有亲身去实践,就已经先入为主地选择了惧怕和逃避。

晨昱本来心惊胆战地熬过去了两个月,得知朋友们军训都结束了,她不禁松了一口气,以为学校是不打算对新生进行军事训练了,他们有幸,终于逃过了一劫。

谁知道晨昱高兴得太早,刚进十一月份,教务处就发放通知,因为学校院系升级还有研究生增加专业的事情,致使新生军训推迟,现定于本月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军训。

接着学校大喇叭开始通知大一各个班级的班干部去教务处领取迷彩服。

晨昱听完通知,如被雷劈过一般,呆若木鸡。待到张珏过来拍她肩膀,这才回过神来。

看到张珏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晨昱心里就膈应得很。晨昱平日看到他就没胃口,更何况现在得知即将要军训的消息。

晨昱怏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去。没走几步,晨昱的后肩被人拍了一下,晨昱心想正好气没处撒呢,她冷哼一声,有些生气地回头一看——千金女王。

自从上回的汪茜茜事件后,晨昱就不怎么搭理李一诺,当然以李一诺的冷漠和高傲,她也不屑于搭理晨昱。所幸李一诺平时也不住宿舍,独来独往,不怎么与510宿舍的其他女孩有牵扯。

晨昱带着几分好奇,没好气地瞪着李一诺:“敢问,女王殿下有何指教?”

李一诺微微一笑,如雪莲盛开、冰雪初融,晨昱还有周边的男生女生都目眩神迷,发呆地看着她。

“怎么说你也算是个班干部,我不舒服,这会儿找不到老师,先跟你请个假。”

晨昱静静心神,努力使自己被勾走的三魂七魄归位,清清嗓子:“你找我请假?”

李一诺神色有些慌乱:“嗯,不舒服,请一个月,你不必帮我领军训服了。”

晨昱一眼便看出李一诺的想法,想来她的撒谎技术不太娴熟。不过晨昱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点点头:“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或者医院?”

李一诺秀眉微蹙,我见犹怜,淡淡地说:“我心脏不太好,医生特意叮嘱过,我平时不能进行过于激烈的运动,所以军训我就不参加了。”

晨昱听见李一诺的借口,心里不住地冷笑,想到李一诺平时高傲的模样,晨昱决定要好好借这个机会教训一下她。

晨昱笑笑,努力使自己左脸的酒窝深一点、可爱一点,更漂亮一些,再挺直了腰,甚至稍微地踮起了脚尖,也好使自己再高个一两厘米,看起来更加有气势一点。

“心脏病啊,这可不是小事情,李一诺同学要时刻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万一晕倒了可就不好了。”晨昱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里掏出手机,迅速拨打了几个号码。

晨昱清清嗓子,用充满同情的目光关心地望着李一诺:“一诺同学呀,既然你病得这般严重,都没有力气说话,需要休养最少一两个月,那还是送医院吧。”说完晨昱就对着120的接线员汇报了地址,并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挂了电话,晨昱上前挽住李一诺的胳膊,柔声说:“一诺同学呀,你看,我不是老师,也不是教务处的,没有权力批准你的假,但是作为同学和室友,我觉得我有义务帮你叫医生,陪你看看病。一会儿呢,120救护车就过来了,我陪你一起去医院,你不必谢我,赶紧坐下来休息一下。”

晨昱的举动把李一诺惊到了,这次终于轮到李一诺呆若木鸡,愣在原地。

晨昱则在旁边不慌不忙指挥着张珏等几个高大的男同学去领迷彩服。

李一诺任由晨昱挽着她的胳膊一起回到最后一排角落的座位上,趁大家不注意把晨昱的手推开,伸出大拇指:“晨昱,算你厉害。”

晨昱不甘示弱,笑着说道:“女王殿下过奖,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一招,说到底,还是跟您学的。”

李一诺点点头:“既然你看出来了,我就实话实说,我身体弱,不想参加军训。”

晨昱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英雄所见略同,我也不想。从这一点上,咱们两个终于想法一致。”

李一诺笑笑,从书桌里拿出一盒巧克力,放到晨昱面前,没有说话。

晨昱瞥了一眼,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把精致的包装打开,从里面拿了八九块,放进了自己兜里。看着精美的内包装空了一半,她笑道:“谢谢你的巧克力,我借花献佛,拿回去给室友们尝尝,就说是你请她们吃的。”

李一诺撇嘴一笑,自己也选了一块巧克力放到嘴里。

晨昱一边吃一边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既然吃了你的,按理说是应该为你出谋划策、分忧解难的,可是你为啥不想参加军训呢?”

李一诺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不想就是不想呗,还能为啥?怕苦、怕累、怕晒黑、怕身体受不了,我原以为晚来一个月就可以错过军训,可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晨昱哈哈大笑,伸出手握住了李一诺的手:“不瞒你说,其实我也不想参加军训。”

“那你不帮我,还跟我拆台!对了……”李一诺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不满地皱眉道,“这都快二十分钟了吧?这120办事效率也忒差了吧。还好我是装病,这要真是心脏不好,估计现在我就要去见上帝了,太过分啦!”

晨昱暗自偷笑,说:“我刚才打的是10086,你隐约听到的是美女客服的电话录音。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去浪费宝贵的医疗资源,告诉你,姐才没那么浅薄无聊。”

李一诺气得直跺了下脚,咬牙说道:“晨昱,算你厉害。”

晨昱冲着李一诺吐了吐舌头,然后讨好地拉起她的手:“女王大人,你来陪我军训吧,你看你本来就比我漂亮,比我皮肤白。如果我再去风吹日晒,而你温室里一藏,天天抹着护肤品,对比之下,我不是就更没法看了吗?”

李一诺甩开晨昱的手,没好气地说:“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参加军训,你是我的谁啊?”

晨昱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得罪了李一诺,于是耐心地说:“我们军训比较晚,我听高中同学说起他们的军训,貌似真的挺苦挺累,我就下意识想逃避。可我发现,他们跟我说的时候其实是很自豪的。我老爸跟我说过,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那是懦夫的选择。想想也对呀,通常正规大学的新生都要经过军训,稍稍弥补一下我们一辈子也无法当军人的遗憾,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再说,你放假回家,你的朋友同学都说起军训的经历,晒起英姿飒爽的军装照,就你没有,你不觉得……”

女王殿下突然眼睛一亮,打断晨昱的长篇大论,说:“OK,你赢啦,我跟你一起去。”

晨昱拍拍手,从座位上站起身:“美女一言,驷马难追!女王殿下您自便,我要去统计发放迷彩服了。这年头,当领导不易,操心劳神。”

李一诺拽住晨昱,悠然道:“美女一言,驷马难追!”

很多时候,人,尤其是女人,是有很强的预知感应能力的,有人把这种预知感应能力叫作第六感,同为女人的晨昱不得不佩服李一诺的这种感觉。

李一诺提前就说她军训受不了,大家都以为她是装的,事实上,她虽然那个时候的确真是装的,但至少是很有远见和预见力的,因为她是英语系新生军训中第一个晕倒的!

那是军训的第一天,英语系的新生都在一起训练,以每个班为单位自己训练。教官在说了注意事项后,就让新生们站军姿。

年轻的教官十分敬业,给大家拆分了具体的步骤。最先,是立正的姿势,昂首挺胸直腰收腹,这个还好,差不多每个人都能做得勉强过关。

中途休息的时候,李一诺也不顾操场的脏乱和所谓的“洁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一边擦汗,一边大口喘气。

晨昱看看房素梅没什么大碍,就转头走到李一诺身边,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她看也不看,拧开便喝。

“谢啦。晨昱,我求你个事。如果我晕倒了,你一定要扶我去医院,我才不要去医务室,我不相信他们。”

晨昱也坐在草地上,喝了口水,点头道:“嗯,放心好了。我一定抢着搀扶你,前提是我能抢得过那些男生。”

晨昱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李一诺却突然被这句话呛到了,咳嗽了起来:“男生,绝对不行!我才不要他们扶我,他们都脏死了。”

晨昱嗯了一声,随口说:“没想到你还有贾宝玉的觉悟,那你以后岂不是都不想找男朋友,打算孤苦一生了?”

李一诺杏眼圆睁,冷哼一声,也顾不得军训的劳累,一掌拍在晨昱肩上,力道居然还不小,晨昱手里的矿泉水差点儿浇了地上略微发黄的草。

“我是说咱们学校的男生都脏脏的,并没有说全部,你可别以偏概全,一棍子打死哦。”

晨昱从善如流,忙点点头,鼓励李一诺说下去:“比如呢?”

李一诺却不上当:“比如我爸。”随后,她犹豫了一下,“他也不干净,脏脏的。”

晨昱看涉及长辈,不敢开玩笑,随便说了几句,又开始训练了。

军训的头一天,他们个个累得像条狗一样,但好在混过去了。只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浑身上下像要散架似的,没有一处不酸疼的,那感觉,怎一个“酸爽”了得。

第二天练习正步,拆分步伐姿势,在这个环节,李一诺同学光荣地倒下了。

晨昱和房素梅二人快速对对方使了个眼色,飞快地跑过去,推开围绕在李一诺身边苍蝇一样的男同学们,飞快地搀扶她去医务室。

不一会儿,李一诺就苏醒了,扫了周围的人一眼,又看了看所处的环境,皱眉道:“我怎么了?这是医院?”

晨昱瞥了一眼周围的校医,眼珠转动,回答道:“诺诺呀,你终于未卜先知、梦想成真,你晕倒了,至少今天不用军训啦!”

李一诺还没有说话,旁边的校医见李一诺苏醒,缓步走到病床前,声音温柔地说:“这位同学,你的身体素质很弱,不适合军训这么激烈的运动,我建议你还是暂时不要参加军训,好好休息两天。”

晨昱一听,冲李一诺调皮地转转眼珠、眨眨眼,表情也充满了邀功的意味。

李一诺好像并没有看见晨昱的挤眉弄眼,她不耐烦地挥挥手,说:“我没事啦,老师,谢谢你们。”

这时,正好英语系的辅导员得知了李一诺晕倒的消息,赶了过来。看到李一诺躺在病床上,辅导员紧张地问:“一诺同学,你没事吧?”

李一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事,老师。”

辅导员听到李一诺的回答,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回过头,看见晨昱和房素梅,辅导员说道:“好了,既然一诺同学也没什么大事,你们两个就先回去吧,别拉下军训的进程。”

晨昱听到辅导员让自己离去,她正不知所措,这时,李一诺却突然说话了:“老师,同学们都在军训,我一个人待在医务室怪无聊的,而且万一有什么急事也不好弄,要不让晨昱留下来陪我吧。”

辅导员想了一下,说:“也好,那晨昱同学就留下来吧。”

晨昱一听赶紧立正敬了一个军礼,义正词严地说:“好的,老师,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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