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之后,扛枪的匪兵大部被撂倒,只有抬轿子的还剩下六七个人。这些家伙可能是被打懵了,腰上挂着枪也不知道往外拿,一个个扔下轿杠乱窜。
前面却出了点意外。两路纵队靠茶园一侧的一个匪兵,是个老兵油子,反应异常灵敏,也是因为荚存义这边开火慢了半拍,这家伙一听到枪声,立即扑倒,就地十八滚,滚进了茶园。茶园这边是民兵小翠潜伏的地方,见突然滚来这么个怪物,愣了一下,那家伙翻身爬起,从小翠身上跨了过去,然后在茶树棵里左右绕行,等小翠反应过来,在后面连开三枪,竟然没打着。
这时荚存义过来了,叫小翠别打,当心伤着山坡上的同志。又对着山坡上的陈杰喊道:“陈副队长,有一条漏网的鱼,留给你啦!”
大路两边的伏兵,都跃身而起,冲到路上,追杀那几个抬轿子的匪兵。事先都定好了,这些匪徒恶贯满盈,不要俘虏,全部现场击斃,有几个倒在地下还在挣扎的匪兵,又给他补了几枪。
李大湖飞身来到轿前,先隔着轿帘向里面开了一枪,然后掀起轿帘一看,里面没人。连忙回头,只见湖滩的苇草中,一个身影正穿梭般地飞奔而去。
郑旭初中午喝了不少酒,躺在轿子里,晃悠悠一路而来,舒坦得很。正享受着,忽听外面枪声大作,一个激灵,酒性去了大半。他一点没有犹豫,俯身掀起轿底那块活动板,钻了下去,落地后就地一滚,从路边滚下了湖滩,爬起来撒腿就往湖边跑。只要下了湖,命就是他的了。
李大湖以前没见过郑旭初,眼见着这个满身肥肉的家伙,跑起来疾步如飞,很是惊讶,真是匪有匪道。转眼间,已跑出七八十米,李大湖举起了大肚匣子。
“大湖哥,这个归我了。”霞姑冲了上来。
“一起来吧。”李大湖没有谦让,反而招呼大家都上。
叭叭叭叭……一阵齐射,郑旭初重重地栽倒在地。他倒下的地方,离湖边只剩下十来米。天不佑恶人,这次,终于没让他再逃脱。
王有福已经拦下了那三辆驴车,满满的三车货,清点出来,有100支步枪,20支手枪,10箱子弹。李大湖拍拍这些枪支,忍不住笑道:“刘子清真是够大方的,给我们送来这么大的一笔家当。”
陈杰带着山披上的民兵下来了,荚存义迎上去问:“那条鱼呢?”
“撞进网里了,死鱼一条。”
“嘻嘻,你得感谢我,给你们留下了一口。”
“嗨嗨,说得没错。大家伙看你们在前面打,正手痒着呢,这货来得也正是时候,身上都打成筛子了,倒是费了不少子弹。”
两人说笑着,来到那三辆驴车跟前,这里是今天的第二大战果。消灭郑旭初,干掉了他的20个亲信,这是第一大战果。这么多的缴获,也是不小的战果。这些武器,是刘子清交给郑旭初,让他扩充队伍打共产党的,现在倒成了共产党扩充队伍的本钱。这一反一正的效果,谁都看得明白。
霞姑正在指挥民兵,把车上的枪支往下搬。李大湖笑着夸霞姑:“还是你想得周到,把人都带来了,要不,这么多枪支弹药,我们还拿不走了呢。”
霞姑也笑了,说:“我也不是诸葛亮,哪能算到这些事。你就别夸我了,这些武器往哪送,快说个主张。”
“那还用说吗?”李大湖不容置疑地说,“当然是全部运到项家山村了。以后,巢南要组织我们共产党的游击武装,项家山村一带,就是根据地。”
“噢,那敢情好!”
“今天这一仗,就等于大年初一早上放的开门炮,迎接新年新气象。”
霞姑振奋地点点头。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土包旁的一棵大树下。
“霞姑同志,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李大湖收敛起笑容。
“说吧。”很正式地称她为同志,霞姑很意外,也很期待。
“董家山村,这次我去不成了。”
“为什么?”
“游击队的荚队长传来口信,我的一位好朋友从南京回来了。我要马上回巢北,安排一件重要的工作。今晚上我们就走。”
“这么快就走?”
“去董家山的任务,我委托于你。请你找到董绍堂同志,也就是你舅舅,转告他两件事:第一,山区的党组织,要开始恢复和发展。第二,要抓武装,组建民兵和游击队。”
李大湖把任务说得简洁明了,好让霞姑记得住。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今天这一仗,估计敌人方面要消停一段时间。我们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时机,加快发展我们的力量。今后,巢南这一块,党的组织以绍堂同志为主;武装斗争,这个大梁你要挑起来。战争年代,枪杆子是头等大事,你身上的任务是很重的。”
“放心吧,大湖哥。”任务落到自己头上,霞姑精神为之一振。“打仗也是能学会的,今天这一仗我就学会了不少东西。相信我,大湖哥,这个任务,我一定能完成!”
“珍重,我在巢北等着你的胜利消息!”李大湖伸出了右手。
“你也要珍重,我在巢南等你打过来。”霞姑也伸出了手。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那边驴车上的货已经卸完,武器弹药摆满一地,战场也已打扫干净。三位赶车人是巢城搬运站的,临时被抓差过来。荚存义从随身带的皮包里,取出15块大洋,一人发给5块,算作运费。赶车人虽然受了点惊吓,收获还是很大的,也算是不虚此行,便高高兴兴地赶着驴车回城去。
荚存义已经把队伍集合好,等着李大湖过来。李大湖看着地下的武器弹药,吩咐说,我们也帮着运一程。10个人,正好一人扛一箱子弹。霞姑连忙拦阻说,你们还要赶路,这事就不麻烦你们了。李大湖说,这是胜利果实,我们也得分享一会儿,是吧。说罢,自己先扛上一箱,朝头走了。没得说,荚存义、王有福和其他游击队员,也都扛起子弹箱,跟了上来。霞姑无奈地摇摇头,又赶紧招呼大家跟上队伍,她们身上,也都背了四五支枪。
队伍负重前行,有点累,更多的是快乐。就像农民在打谷场上,把一担担金黄色稻子挑回家,肩膀有点压痛,心情却是愉悦的,因为他们肩负的是劳动成果。
一行人到了吕婆店,就该分手了,李大湖他们要在这里的渡口上船,民兵们要回项家山村。霞姑叫上马惠珍,一道去送送李大湖他们。天色已晚,蒋叔不知道还在不在,不在的话还要去他家找。到了渡口,见蒋叔刚刚上岸。
“蒋叔,莫急着回家。”
“是霞姑啊,你要坐船吗?”
“不是我,是队伍上的人。”
说着话,李大湖他们也到了跟前,蒋叔一眼认出了荚存义,忙说:“是队长他们啊,行行行,快上船。”
荚存义谢了蒋叔,领着大家上了船。
李大湖正要向霞姑挥手告别,看到站在她身旁的马惠珍,突然想起一件事,叫一声“等等”,纵身跳上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