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血口喷人!”张虔一拍桌板也站了起来,“如果当初没有神父的收留,我流落街头早就死了。我怎么可能伤害待我如父亲一样的马约神父!”
“停!”易辰大喝一声,“这样争论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大家都相信我和唐馨不是杀死神父的凶手。能不能让我分析分析?”
“请说。”李诚说道。张虔和宁无也坐回了位置。
易辰指着舜夏:“首先,我认为舜夏并不是凶手。同样的,首饰店老板娘赵欢欢,宁无医生和卢德神父也不可能是凶手。”
“那你的意思是,凶手就是我们三个修士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沈思问道。
“根据宁无医生的检查,马约神父是被毒杀的。我在大家集合的时候去忏悔室略略看了看,发现神父所在的空间和忏悔者所在的空间被一堵墙隔开。墙壁上只有一个木格子小窗,忏悔者是不可能通过这个小窗向密室内的神父投毒的。”
“这很有道理。”唐馨点点头。
“我想,这也不一定吧,”沈思托着下巴淡淡说道,“说神父死于毒杀只是宁无医生的一面之词。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如果她就是凶手……”
话音刚落,大家都把目光汇聚到宁无医生身上。沈思接着说道:“刚才卢德神父大大方方地公布了自己的告解内容。而宁无医生却是遮遮掩掩三缄其口。这意味着什么?”
“对,宁无。你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要杀死神父!”张虔说道。
赵欢欢半开玩笑地打趣道:“人家宁医生不会和这过了古稀之年的马约神父有一腿吧。这口味也太重了。”
“你!”宁无愤怒地盯着她。
“欢欢,你怎么可以污蔑神父?”张虔不满地瞪着赵欢欢。
赵欢欢把脸一歪:“开个玩笑都不可以?小气。”
李诚抢过一句:“说不定,宁医生还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来这里告解。然后神父听了那些不堪充耳的罪行之后忍不住批评了她几句。于是……”
“李诚,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做些无厘头的推理?”沈思说道。
“说!”赵欢欢好奇地看着李诚,“然后,怎样了?”
“于是,”李诚冷笑一声,“于是,宁无医生突然心生羞愧,觉得让神父知道了这么多自己的罪行实在是无地自容。于是,就杀了他。”
张虔说道:“李诚的推理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我们之中最有机会获得氰化物的人,就只有她!”
“够了!”宁无闭上眼睛。她嘴唇颤抖,紧紧捏着自己的衣服褶子:“好吧。我说,我的告解内容。”
“快说!”张虔一拍桌板。
她重重叹了口气:“我向马约神父告解,是因为我做了虚假的验尸报告。”
“说的具体一点。”张虔说道。
“金水村惨案是国内的大案,我很高兴组织上能把这项尸检任务交给我。”宁无说道。
“什么?舜夏案子的尸检工作是你负责的?”易辰和唐馨惊诧不已。舜夏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是说,你在尸检报告上面做了假?
“正是,”宁无扶了扶自己的朱红色眼镜,“那些金水村案子的伤者也就是在我们医院里治疗。其实,当天送到我这里的只有两具尸体。我不知道为什么通缉令上却指认舜夏杀死了四个人。”
“那定是金水村那些人夸大其词,想要尽早致舜夏于死地。”易辰说道。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检查出那两具尸体并非死于刀伤。那具牛姓尸体脖子的伤口附近还有被钢丝箍过的痕迹,而那具胡姓尸体身首异处,很明显是被人用非常锋利的东西割掉了头。据我的分析,这绝对不是一个刀口,倒像是被很细的钢丝绳割掉了头颅。但是要用钢丝锯子将一个人的头颅割下,必须要将钢丝套在他的脖子上来回拉动。而死者的断口非常整齐,简直就像……”
“就像什么?”易辰问道。
“就像不是人做的。倒像是借用了什么机械的巨大力量。只一下就将头割了下来,”宁无说道,“可是,组织上却要我暂时写成两人是死于刀伤,等到舜夏归案再说。于是,我就誊写了虚假的尸检报告。即使我知道,人并不是舜夏杀死的。”她抬眼看了一眼舜夏,她的眼神里满是愧疚。
“单凭这一点,你怎么能肯定不是舜夏用钢丝杀死了那两个人,然后借用机械分尸呢?”李诚问道。
“因为我的同事告诉我,其余被舜夏砍伤的五个男人,伤口都避开了要害。而且,他们在警方调查的时候,也没有提及任何有关钢丝和机械的事情。”宁无说。
“舜夏,我就知道人不是你杀的。既然是这样,当天在金水村到底发生了什么?”唐馨问道。
“这些事情一言难尽,此时此刻,找出杀死马约神父的凶手才是当务之急。单凭宁无医生刚才说的话,我相信她不是凶手。也相信她对马约神父死因的鉴定。”舜夏说道。
“那这样看来,宁无医生是没有任何要杀死马约神父的动机了,”易辰说道,“这样大家是否可以暂时排除宁无医生的嫌疑?”
众人默不作声。宁无扶了扶眼镜:“如果大家相信我,那就认真听我接下来的话。马约神父死于氰化物中毒,而氰化物并不一定要从口腔进入才能致人死地。除此之外,通过空气吸入和进入血液的方式或许更容易致死。”
张虔说道:“那么,如果有人在告解过程中,从木格窗中投毒也能杀死马约神父了?”
“这就是我的意思。”宁无说道。
“舜夏,你真是老奸巨猾,”李诚冷冷说道,“你一定是在忏悔的时候把氰化物的气体或粉末通过木格窗丢进去毒死神父的!”
“李诚,你!”舜夏皱紧了眉头,“我不想再重复,神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他的。”
“舜夏应该不是凶手,因为他不具备作案的条件,”宁无说道,“如果要把氰化物的气体或者粉末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通过木格窗送入神父的所在之处,如果他没有一定的保护措施,他也会中毒而死。不要忘了,只需要吸入微量的氰化物即可致死。”
“宁无医生,你也不用拐弯抹角,直接说出自己怀疑的凶手。”易辰说道。
宁无将目光停留在了首饰店老板赵欢欢身上:“如果是有人能在忏悔过程中杀死神父,那我们在场的九个人,只有她才具备作案的能力。”
“我?”赵欢欢惊诧地指着自己,她的眼睛瞪得有一对乒乓球那么大,满手的饰品被她晃得叮当响。
“只有你能利用身上那些长长的针状和管状饰品,通过木格窗子将毒投入神父所在的地方,或者直接刺入神父的皮肤让他毒发身亡。但是,”宁无摇了摇手指,“凶手并不是你。”
赵欢欢一听这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宁无从座位上站起来:“我之所以说赵欢欢不是凶手,是因为,她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忏悔。所以,我想要问一问,有谁见过赵欢欢进过忏悔室?”
众人默不作声。
“这是其一。其二是,马约神父是在接受舜夏告解时死的。我说过,氰化物入口即死。即便赵欢欢进过忏悔室,她也没有机会在舜夏告解的时候下手。”
宁无顿了顿,走到了神父的尸体旁:“既然如此,我现在必须寻找更多的线索来抓出真凶。”她从自己的拎包里拿出了一小叠比便笺还要小的白纸:“这是氰化物检测试纸,刑侦跟队的时候我们法医是必备的。润湿之后,如果有氰化物的残留,纸张就会由白变黄,甚至变绿。”说完,她将试纸放在了神父的嘴唇上,几秒之后,白色的试纸就变成了浅绿色。
“现在我要去神父所在的忏悔室里进行现场勘查,为了有人证明我没有破坏现场,就让易辰和我一起进去,你们就在外面等着。”说完,宁无从包里取出了塑胶手套,戴上了口罩。
“真齐全,果然是专业的。”易辰嘀咕道。说完,舜夏把自己的口罩递给易辰。“小心点。”舜夏对他说。
忏悔室没有门,和另一侧一样,只被一个朱红色的大帐遮蔽,排风扇也一直没有停歇。宁无掀起帐子将润湿的试纸丢入室内,见没有变色,就和易辰一同进入了神父那侧的忏悔室。
整个忏悔室十分狭窄,只有一张古旧的西洋木质长桌,以及一个精致的靠背椅。易辰赫然发现在神父的桌上竟然还有一杯温热的咖啡。桌上的咖啡渍还未干,咖啡的苦涩气味还依稀可辨。而除了这杯咖啡之外,桌上什么都没有。宁无对易辰说:“咖啡的颜色太重,试纸没有办法检测里面是否有氰化物。”说完,她将试纸在咖啡杯上检查了一遍。
试纸,竟然变色了。
“原来如此。”宁无和易辰退出房间,将帐子挂在两侧的勾搭上。这样,忏悔室内的情况就能被一览无遗。
“神父的咖啡,是谁冲的?”易辰问道。
“难道咖啡里有毒?”众人面面相觑。易辰点点头,指着桌上的咖啡杯说道:“在杯子上检查出了氰化物。”
张虔和李诚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沈思身上。
“沈思,神父接受告解的时候,一直都是你在门外侍奉。多少年了,神父的咖啡都是你亲手冲泡的。真没想到,神父对你这么好,你却对他下这样的毒手!”李诚怒吼道。
沈思低头不语。
张虔一下揪着沈思的衣领:“沈思,原来真是你。你为什么要杀死神父,难道你真的是想要把教堂据为己有吗?”
“不是我!”沈思一下扯开张虔的手,“真的不是我。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沈思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委屈和难过。张虔一下将沈思提起来:“在明天早上警察赶到之前,看我先把你打个半死!”
“沈思,平日里神父待你不薄。真看不出,你竟然是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李诚愤怒地指着沈思的鼻梁。
“李诚,你也怀疑我?”沈思的语气悲伤到了极点。
“咖啡里有毒,而咖啡就是你冲的。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一个耳光响亮地打在沈思的脸上,李诚揪着他的衣领:“你这个白眼狼,还我神父!”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咖啡是我冲的,但真的不是我杀了神父。”沈思哭喊着一下挣开李诚的双手。他冲开了人群一头扎进了忏悔室。他拿起了桌上的咖啡:“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为什么!”
“你要做什么!”张虔吼道。
“你们既然都不相信我,那我宁愿追随神父一同去天国!”说完这句话,沈思将咖啡一饮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