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将silence抱回床上，在门口停留片刻后蹲在门槛上抽起烟来。这时候几个当地妇女有的提着篮子，有的背着包袱走了过来。
“还去镇上吗？”一个裹着头巾的老妇人问道。“我们要去买点东西。。。”
“车还没修好。。。”老王缓缓起身，“一个轮胎需要修补。。。着急吗？还得一阵。。。”
“那我们走着去吧。。。要是能遇上就搭个顺车。。。对了，多吉。。。仁增他昨晚去世了。。。”
“嗯。。。”老王重又从后备箱取出工具，
“你应该换个面包车。。。那样坐的人可以多些。。。”
“是呀。。。底盘也高。。。”
“等我赚回车钱。。。。就换。。。”
“都说你从国外赚了一大笔。。。怎么，是卓玛让你精打细算的。。。”
“说什么呢？”老妇人推了同伴一下，便走向大路。
“多吉。。。你知道吗？你回来后，卓玛变了个人。。。”
“再不走，回来就天黑了。。。。”老王重又卸下另一侧轮胎。。。
“不管你怎么想。。。总之，你回来了。大家都很开心。。。”
老王看着她们走在大路上，又抬头看了看太阳，摇了摇头。
“阿库。。。”一个男孩悄悄站在老王身后。
“怎么了？没去放牛。。。”老王甚至没有回头。
“我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老王僵住片刻，“然后呢？”
“阿爸说。。。”男孩犹豫片刻，“我应该去赚钱而不是花钱。。。像哥哥那样。。。”
“那么你跑来问我。。。”
“阿爸说，阿库见过大世界。征求你的意见。。。”
“那你的意思呢？”
“我。。。我想读大学。。。”
“为什么？”老王从库房滚出新轮胎。。。
“因为。。。知识可以改变人的一生。。。”
老王看着男孩，“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知识让人充实，不至于许多年华。懂吗？告诉你阿爸。。。开学时我送你去车站。。。”
“真的吗？阿库。你同意我上学。。。”男孩喜出望外。
“不过记住了，请把光明带回来。。。去吧。。我忙着呢，闲了我会过去。你准备好到时上学就是了。。。还有。。。算了。。。。到时再说。。。我还忙着。。。去吧。。。”
老王望着男孩奔跑着离开差点摔倒，笑了出来。“小兔崽子。。。上学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呀。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的。你阿库我有许多钱，但都需要花在刀刃上。不是吗？否则不是白白浪费了？汗水和时间，青春和年华。是死亡还是堕落，亲吻罪恶的花瓣。把毒汁吻给所有枯朽者。谁需要永恒呢？我们需要狂欢，越疯狂越真实。痛苦越多，罪恶越少。不是吗？到最后，谁上天堂谁下地狱，都是一堆白骨。谁受歌颂，谁被遗忘，谁受唾弃，也都是一堆白骨。让死人开口说话吗？多么美妙的世界。最后都是一场春梦。快活吧，堕落吧，到最后都是白骨一堆，做尸虫的额娘。。。这是我家少爷写的，虽然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很美不是吗？我的一生还有一丁点时间做些恰当的事情。不是吗？否则怎么对得起少爷呢？这么一个无私的人。所以去朝圣吧，把光明带回来。带到人间，最好可以学医。。。当然要看你的意愿。。或者当个科学家，为祖国的建设贡献自己的一生，多么荣耀呀。我这一生算是错过了，一个登徒浪子。要不是受到少爷感化，不知道还在哪里浑浑噩噩呢？所以好好学习吧，奉献吧。不要像我一样。要是你能读到少爷的作品，你就知道他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了。”老王坐在地上抽起烟来，“你们是不会知道的。他太富有了，以致于不在乎那些商人出版社的看法。他只写自己想写的，尽管有时很慢。我要是能认识那么多字。。。哎，即便认识也不知道少爷在说什么。这多么可悲呀。毕竟佛渡有缘人嘛。只是，这样的人少一个，世上的光明就少了许多。你见过像他这样的人吗？那真是让人难忘的时刻，在他失意时，和一个爱慕者走进酒店。不到三分钟，他又走出来。对我说，我还是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多么傻的一个人呀，即便你做了那些事，也是情理之中。可你偏偏没有，至少我是不知道你有过。还有，你不远千里去看silence小姐，看到她完好无损，就走开了。像你这样的人，我该怎么说呢？少爷，你要是还活着多好呀。。。我就不会这么孤单了。尽管我也很有主意，但还是想听你讲我不知道的世界，比如极光是怎么来的，地球是怎样产生的，等等许多。虽然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但每对世界了解一分，心中也踏实一些。有的事情当时不能明白其中深意，但却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最后浮出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崭新的世界。。。虽然我已经老了，但如你所说，后来者是永不断绝的。成为一盏灯，奉献自己的光和热，哪怕黑夜茫茫。我想现在我能明白一些你说的话了。。。但愿你不知道发生在silence小姐身上的事情。当你们重新相遇时，请不要放开她的手好吗？她是爱你的，比你还爱你自己。。。”
老王打了个哈欠，用扳手拧紧螺丝。然后检查其余的轮胎，将轮胎中的一些石子挑出来。
他的房子和村庄相隔约两公里，是村民进出镇上的必经之路。因为门对着马路，所以打招呼的人很多。现在他有些后悔，盖房子时没有考虑清楚。所以他正打算从别处弄些石头把后面面向群山的地方垫高，在那里开出一扇门，然后把前面的堵住。这样他就不用受人打扰，做什么也不会有人看见，对小狗来说，也可以安全的成长。即便听从大家的意见，门应该对着马路。但多一个门并不奇观。即便不堵起来，不用也是可以的。他坐在石头砌成的矮墙上细细思考起来。
“也许，我应该和大家在一起。吵吵闹闹，说说笑笑，这才是生活。可是我和他们真的无话可说呀。。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思所想也截然不同。他们有家人，子孙，而我只有钱。只有钱。。。所以我面临和少爷一样的境地。”他往屋内瞟了一眼，“我多么希望能用我的生命换取你们一年，一季，一个月，一周，哪怕一天的共处。想必silence小姐还有少爷你都曾这样希望过吧。多么可怕的事情，一个人，在世上活到白头，却只能独自老去。多么可悲，一个人，在世上要经历几万个朝夕，到最后却不能拥有永恒的一天。少爷呀，你能想到是这个结果吗？你能承受这样的结果吗？一个孩子，多么奇妙。爱的果实，坠入大地，逐渐枝繁叶茂起来。你是那么英俊，有才华。Silence小姐是那么善良，美丽，可爱。你们的孩子一定是人间的天使。可是。。。。谁为季节歌唱，谁便可以托孤。谁歌唱生命，谁就享受生命。落叶与花瓣隔着浅浅的脱落，我和你，只差一个吻。少爷，你这首诗写的是silence小姐，不是吗？要是死的是我，活的是你。一切该多么美妙。而享受平静的是你，承受遗憾的是我。现在看来，这世上最轻的是离别，最难的是重逢。少爷，你不该教我识字的。要是我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认识，什么都不知道。就像阿猫阿狗一样，吃了睡，疼了叫。高兴了撒欢作乐，难受了滚回狗窝。生活该是多么痛快。你没有出生前，我还是花匠。经常可以喝酒，别提多痛快了。无论遭遇什么，闷倒了，就全过去了。而现在，我不该离你那么近。你六岁时就教我认字，还让我叫你老师。这多胡闹呀。是呀，我该叫你一声老师的。你教会我很多东西，很多。。。”老王抽口烟，背对国道。“你告诉我，面对痛苦可能很痛苦，但快乐之花绽放于痛苦的荆棘中。一个人能享受到的快乐和他所能承受的苦难是对应的。你告诉这么多。。。你还告诉我那个故事，你的高中同学对你说，即便地上掉的是一毛钱，假如你不捡起来就会失去财神的垂青。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害得我遇见一毛钱一分钱都不敢不捡。这种事真的就像你说的，不知者无忌，知者受限。要是你没有告诉我那么多。。。”他又向房间里瞄了一眼，“遇见silence小姐，我也不会这么难过。。。”老王忽然又流泪了，“少爷，你真是还害我太深了。。。不是吗？原本我可以找漂亮年轻的风花雪月，可现在每次脑海闪过这种想法我都有罪恶感。难道我们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吗？你告诉我，不要羡慕，不要嫉妒。逢场作戏只是浪费生命。这世上只有真情实感让人欢欣鼓舞。可是。。。。寂寞让人难堪。少爷呀，你为什么要告诉那些。。。我现在困难重重。你看，小白，对，和庄园的萨摩耶是一个名字。当然，它肯定没那么白。我是说，你看它，每天活蹦乱跳开开心心的。多么让人羡慕呀。我真的讨厌你的那一套，但违背它我有深感内疚。。。这么说吧，我本想着回来后大张旗鼓一番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多吉是多么成功，多么厉害。即便是一百万，对我来说，也不足挂齿。我是想那样的。就连宝马的价格都问好了。可是那晚梦到你。。。我有些惭愧。最后你也看到，这辆老式桑塔纳恐怕和我一样了老了。但我知道它的动力是没问题的，且皮糙肉厚。这点像我。衣锦还乡？落叶归根？人生对我来说，确实太漫长了。对您而言，确实太短暂了。但我不得不承认，您让我羡慕。除了您的才华外。。哈哈。我说了许多您的话，这我知道。你对silence小姐的爱，让我相信这世上是有永恒的。但同时也让我明白，失去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有失去生命，不是吗？你也看到，我卖了好多酒，老爷也送了我一些。他们这辈子是从没见过那么昂贵的酒的，一瓶几万块。夫人也对我很好，送了我许多东西。但是，我还是得离开他们。因为我不能陪你了。。。”想到这里，他忽然跳起来，面如土色。“等等。。。少爷。。。少爷。。。”他大喊道，“少爷呀。。。真的是你逼我离开的吗？让我想想。。。”他忽然说不出话，望着群山默默流泪。
“少爷呀。。。”他忽然大喊起来，引来路人回头。“那么真的是你了。。。”他失望至极，“怪不得。。。你问我，以后想去哪里？我怎么这么傻。竟以为你是随口一问。。。那么说，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就像你对silence小姐的安排。。。”他抹了把鼻涕。
这时，屋内传出声响。他循声望去，silence露出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