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阳光灼人。尽管国道两边绿油油的牧场在清风的吹拂仍带湿气，但行驶在路上仍感到炎热。即便没有车子经过，仍可看到柏油路上升起的一团团热气。
“哪个？”silence坐在副驾上，看着前面走在一起的几个人。
“那个，裹着头巾，旁边那个提着篮子的是她的表姐拉珍。。。”老王缓缓降下速度，临靠近时踩了踩刹车。“不要急，不要硬拉，该死的，还没解锁呢。”老王急忙解开车门锁，四人挤在后排，包袱塞满了后面的空间，四人只从缝隙中露出脑袋来。
“该死的，挡住后视镜了。。拉珍，把你的脑袋挪挪。。。关上车门，车门。。。”
只听咚的一声，车窗摇晃起来。
“息怒息怒。。。没什么。。。”老王深吸口气，
Silence见状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不用那么大力气，轻轻一下，它能合上的。。。”老王挂上档，车子缓缓走起来。
“怎么？运气这么好，又遇到乘客了。。。”拉珍侧着脑袋看了看silence，
“请低下头，不要挡后视镜。。。”老王又重复一遍。
“早让你换个面包车，不论坐多少人都可以。。。”
“我说的是后视镜。。。”
拉珍一脸不情愿，但还是弯下身子。“后视镜?后视镜？难道没有后视镜车子就不能开吗？”
“是呀，巴桑的车子就没后视镜。。。”
“那是拖拉机。。。”
“拖拉机就不是车子吗？拖拉机也能拉人的。。。”拉珍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方向。
“拉珍。。。”老王转过头，“我觉得你适合步行。。。”
“卓玛。。。你说话呀。就让他这样肆意妄为。。。”
“好了好了。。。留着力气买东西搬东西吧。。。”卓玛的手抓在椅背上。“晚上，还能搭车吗？”
“是呀。。。这次要买许多东西。。。为什么不换辆面包车呢？”
老王的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似乎要卸下它。“不要提该死的面包车。。我这辈子。。不会买面包车的。。。”
Silence仍在一旁偷笑。
“难道为了生活，你就不能放下架子吗？”拉珍不以为然，觉得自己是在说公道话，“你想你要是和卓玛在一起了。。。”
“拉珍。。。”卓玛拽了拽拉珍的胳膊。
“这是即将发生的，应当提前想到，不是吗？你家亲人多，她家亲人也多，不是正需要一辆面包车吗？”
“这样，我就可以驶过你家门前的石头路了，对吗？”
“那只是一方面，再说，不是也能开到卓玛家吗？难道说，你以后去卓玛家就把车停在路那边。。。”拉珍意犹未尽，“无论怎样考虑，一辆面包车。。。”
“后视镜，上帝。。。低下你的脑袋。。。”老王喊道，
“我就不用一直低下头，你也可以看后视镜不是吗？”
Silence极力控制，但还是笑出声来。
“请见谅，silence小姐。她们毫无文化可言。。。见谅。。。”老王深感歉意。
“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家人呢？不是很没礼貌吗？”
“什么自家人？”老王愤愤不平。
“卓玛，因为你，她才耽搁这么多年。从一个美丽的少女变成老太婆，难道说。。。”
“拉珍。。。”卓玛有些生气。
“应该让他知道的，不是吗？”
“就是呀。。。”
“难道说，这么多年的等待就不值一辆面包车吗？”拉珍据理力争。
Silence实在忍不住，面向车外大笑起来。
“这不是面包车的事。。。这不是面包车的事。。。该死的。。。”老王几乎要发疯了。
“姑娘，请你评评理。。。你说，一个男人难道不应该为以后的生活考虑一下吗？”
“应该的。。。”silence看着老王说了出来。
“silence小姐。。。”
“也许，你确实应该为以后多考虑考虑。。。不是吗？你们。。。”silence看了一眼卓玛，尽管卓玛上了年纪，脸上皱纹也不少，但看起来很慈祥，silence觉察出卓玛大妈有些羞涩，那是爱情的痕迹。“确实需要一辆面包车。。。”说完，silence哈哈大笑起来。
望着silence灿烂的笑容，老王也笑了起来。
“你一直说，等你赚够车钱。。。这话谁信呢？你有那么多钱。。。”
“silence小姐。。。”老王忽然向silence挤了挤眼，“我是不是已经还清了我的欠款。。。”
“欠款。。。”silence心领神会，“还差。。两三千。。。不过我不着急。。。”说着silence从包里掏出银行卡，“这是他所有的积蓄。。。用来偿还他的欠款。。。”silence把卡重又装进包里。
“什么？”拉珍大声疾呼，“他怎么欠你钱了。。。”
“是赌博。。。高利贷。。。”老王抢着说出，“剩下的钱。。我会还你的。。。”
拉珍忽然沉默着看着卓玛，“苦命的人，我还以为你能享福呢。。。”
卓玛并不在乎这些，“真的只剩两三千了？那么我来还吧。。。。”
“不用。。。我很快就能还上。。。”老王心中窃喜，觉得自己摆脱了大麻烦。
“看吧。。。我就说不换面包车是有原因的。。。”拉珍终于说出话来。
Silence低头笑着。。。
车子缓缓停在市场前，
“不要急，不要硬拉，还没解锁呢。该死的。”老王急忙解开门锁。
四人缓缓下车，
“你不该让她再等下去，不是吗？”silence看着阳光照耀下的卓玛大妈，竟以为这是老了的自己。
“那么。。。”老王犹豫片刻，“好吧。。。”说着他面向卓玛喊道，“我五点忙完，你们快点。。。”
老王松开刹车，车子缓缓向坡上爬去。
“silence小姐。。。”老王挠了挠头，“我还是想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想好。。。到了拉萨再想吧。。。”silence望着身边陌生的街市，哼起歌来。
“要是没有少爷的事情。。。我一定会送你去医院的。。。”老王叹息道，“那种场面真是太可怕了。。。”
“人总会死的，不是吗？当我们选择这条路时，就同时舍弃了其余的路。可是，也许在最后，所有能够到达的路，它们其实通往同一个地方。要是那样的话，还是选择自己能够走下去的路吧。。。也许我会后悔，没有听从你的建议。但我至少没有像X那样忍受莫大的痛苦不是吗？这也算得上幸福吧。。。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全心全意和卓玛大妈生活吧。要相信，只要爱的深刻，一切走失的美妙会寻声而来。”
“这是少爷的话？”
“哎呀，你为什么这么执著于那个呢？”silence又喜又气。“时间是同一的，这是你家少爷说的。。。”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的看法就是，人无论处于什么年纪，有些东西总是不变的。比如，最美不过夕阳红。。。”silence偷笑道。
“你真是淘气。。。”老王哈哈大笑，“有什么困难记得告诉我，否则我怎么面对少爷呢？请为我想想。。。”
“嗯，我会的。。。”silence拉开背包，“肉干太多了吧。”
“别的没有，肉干多得是。。。”老王信心满满。“silence小姐，有时我觉得人生真的是难以说清。许多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却是因果相连。许多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事情最后呢，会发现没什么关系。只是我们想把它们联系在一起，时间越长，我们的失败越明显。刚开始我以为少爷想见你只是想见少奶奶。你和少爷的联系紧紧因为一个去世的女人才得以建立。这是我最开始的想法。可是，最后呢？你看看，你们的关系却是最美妙最深刻最久远的。尽管你们相处的时间是那么短暂。就像少爷说的。。。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他在你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吧。。。”
“假如你们相处久一些，你也会。。。我只是觉得少爷说的很对，你不是说，只要对就可以吗？少爷说，人生就像一部作品，考量它的是深度而不是长度。说的多么好呀。原本我并不相信的，直到遇见你们，我才明白人世间的珍贵确实如此。可是，你们要是能相处久一些，那该多好呀。。”
“是呀。。。可是我们都错过了，不是吗？”silence望着落日，缓缓露出微笑。“知道有个人一直在等你归来，无论发生什么，哪怕世界毁灭，一切荡然无存，他始终在等你。那也是很幸福的事，不是吗？不要难过了。。笑一笑。。”
“silence小姐。。。”
“好了，笑一笑，笑一笑嘛。。。”silence伸手去拉老王的脸，老王露出微笑来。“这样就好了嘛。。。好了，我要走了。。。”
“那么。。。再见了。。。silence小姐。。。”
“好了，还哭。。。笑一笑。。。”说着silence又伸出手来，“笑。。”
老王挤出微笑来。
随着车子缓缓停下，silence拉开车门，站在道沿上。
“好了。。。是时候说再见了。。。拜。。。”silence弯起手指。
她的视线一直跟随着车子，直到它消失在群山之中。
Silence深吸口气，向着太阳眨了眨眼，伸了伸懒腰，随后迈出步子。
她的身影在落日的映照下倒影在车站的广场上，如同日晷的指针垂下了时间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