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步

好多年过去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处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仓央嘉措

年少的爱恋单纯又炽热，眼里心里的火焰都曾真实的感受过。

叶微念从来都知道，他心里是有过她的。她亲眼看见过他眼中的温柔，也看过见他对自己的依恋。

不管那段感情开始的原因是什么，总归他们是两情相悦过的。可是，时隔六年，物是人非，他们都变了。

叶微念的心里有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何时就会爆炸，伤人伤己。

他是生而矜贵的人，没有跌到尘埃里，怎么能明白深渊的黑暗孤独。

况且，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隔阂，跨不过去。破碎的镜子是无法修补的。

蒋沐岚说的对，“他是个执着的人，因为一个错误念了这么多年，是因为他对你愧疚。”

叶微念想起，餐厅二楼两人嬉笑谈论，看起来随意又熟悉，青梅竹马的默契，不是随随便便能打破的。

重逢以来，看起来是霍宁舟处于主导位置，只有叶微念自己知道其实是因为自己心里期许的，那是她整个青春都喜欢的人啊。

她想恨过，想忘记过，可是午夜梦回，才发觉最是期盼的是他熟悉的怀抱，说一句：我回来了。

也许有些梦该醒了。

“念念。”

秋婉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即灯被打开，黑暗褪去带来刺眼的光亮。

因为蹲了很久，双腿有些麻木，叶微念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秋婉：“怎么不开灯蹲在那里？”

叶微念垂眸，看不清神色：“没开灯，看不见。”

秋婉一下子激灵起来，想起来叶微念怕黑，刚才为了哄扬扬睡觉才关了所有灯。心底涌起歉意，“对不起，我忘了。”

叶微念换好鞋，摇摇头，声音淡淡的：“没事。”

察觉到叶微念情绪有些低落，秋婉有些担心：“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叶微念抬起头，直视着秋婉，眼神悲怆而无望，声音亦是：“我只是有些累了。”

秋婉得心脏猛的抽动几下，她见过叶微念这种眼神，当时她站在天台顶上，就是这样绝望的眼神。

秋婉顿时紧张起来，“念念，真的没有什么不舒服吗？”

叶微念盯着秋婉看了好一会，也不说话，眼神从绝望变成疑惑，愧疚，还有一些复杂的情绪。

“妈，我去睡觉了。”

叶微念扯了扯嘴角，淡然的走到餐桌旁喝了一杯水，无声的进了卧室。

秋婉脱力似的呆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在颤抖。

第二天，因为是夜班，叶微念睡了个懒觉。秋婉也没舍的叫她，只是嘱咐她照顾扬扬半天，她去见一个老朋友。

扬扬很喜欢叶微念，所以在她面前很乖巧懂事。

吃过早饭，叶微念带扬扬去了附近的游乐场。秋婉则去了一个私人会所。

会所简约时尚，又添加了一股幽静的雅然。秋婉却是一脸焦急，匆忙的进了一个包间。

“您是说，她可能又犯病了？”

“对，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她相亲回来就变得魂不守舍，那个眼神和当时站在天台上一样。”

秋婉一想起昨夜叶微念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惊寒。

“这样看来，是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了她。”

与秋婉对话的女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姿态优雅，从容不迫。

“蓝医生，当初我坚决反对她再回来A市，是你说有助于她的恢复是不能阻止她的，可是现在……”

秋婉身心着急，眼眶慢慢湿润。

蓝兰轻轻的拍拍秋婉的肩膀，安抚她：“念念这孩子总是把心思藏在心里，半点也不与谁透露。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生病。”

叶微念是蓝兰遇到的棘手的病人之一，心思细腻，极为隐忍。就算她也尝试过用催眠的方法，也没有打开她的秘密。她看似乖巧，按照医嘱吃药治疗，但其实她的心里有一堵很厚的墙，将所有人拒之门外，包括她的母亲。

“找个机会，让她来一趟。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刺激到了她。”

蓝兰心想，叶微念突然情绪不对，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人，也许这个线索可以借机打开叶微念的心理。

“好。”秋婉忙点头。

“我天，怎么喝这么多？”江青晏一推开包间的门，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

包间开了灯，桌上的酒瓶乱七八糟的横在上面，皮质沙发上坐了两人，准确来说是一个，霍宁舟靠在沙发背上假寐，陈易生躺在沙发另一侧沉沉的睡着。

江青晏叹了口气，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你俩昨夜是不醉不归啊。”

昨晚群里陈易生喊话要出来喝酒，万年潜水员霍宁舟却是第一个答应，几个兄弟一约，在这“归途”会所里拼酒。要不是江青晏昨晚在外地，也估计得在这里夜宿一宿了。

霍宁舟缓缓的睁开眼睛，眼眶里泛着红血丝，眼下乌青，嘴角些许胡渣看起来有些颓废。

“走了。”

霍宁舟从桌上拿起手机和车钥匙，面色晦暗的离开了包间。

江青晏看着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又加上昨晚异常的行为，大致猜想到了原因。

他从桌上拿起剩了半杯的酒瓶，高饮一口，嗤笑一声：“自古情字最难破啊。”

陈易生早醒了，听见江青晏的话，摇晃着脖颈，似笑非笑道：“看来江公子已经看破红尘了？”

“有本事说我，你倒是先把你家那位找到吧。”

杀人诛心。

陈易生被戳到痛处，一脚踹在江青晏的西服裤上，“呵，谁又能知我们的江公子一直暗恋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江青晏脸一黑。

陈易生一双桃花眼笑得放肆：“啧啧，要是让霍宁舟知道，你惦记了他心爱的女人这么久，你看他不把你踹死。”

江青晏脸更黑了。

微信里依旧是些公事。没有期许的消息，心底就像是沉船在一点点的落下，无法呼吸。

因为低头看手机，霍宁舟不小心在拐弯处撞到人。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人都出声道歉。

秋婉看着神色黯淡的霍宁舟，又闻见浓烈的酒味，下意识的退后几步，眼里不免划过一抹嫌弃。

霍宁舟抬头看了一眼秋婉，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

秋婉被他盯的有些发毛，整理好手提包迅速的离开了长廊。

回局里的路上，晨起上班的车辆偏多，几分钟堵一会，霍宁舟点开微信，看着壁纸上那个浅笑嫣嫣的少女，嘴角缓缓勾起。蓦地，他突然想起了，秋婉是谁，母女之间的相似，叶微念的酒窝就是遗传秋婉的。

高中的时候他送叶微念回家，有好几次碰见过秋婉。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陈易生。

“帮我查一下，今天早上有没有叫秋婉女士的人定了包间？”

霍宁舟刚说完，想起昨晚叶微念决然的态度，无力道：“算了，不用了。”

手机再度恢复黑暗，霍宁舟阴沉着脸，继续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