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初冬时就扬扬洒洒的下了一场大雪。路上行人来去匆匆,偶尔有不小心摔倒的,还能听到几句本地方言叫骂:“这该死的鬼天气哟!”
孟菀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捧着一杯咖啡入神,许久没看到这么鲜活的情景了,三年来朝夕相处的只有亮着一只蜡烛的小屋以及无穷尽的毒打和侮辱,没有人同她讲话,甚至觉得她不需要说话,便毁了她的嗓子,昔日及腰的长发也早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顶丑丑的帽子,遮着大半张脸。孟菀低着头发愣,瘦小的身子即使裹在厚厚的大衣里依旧显得单薄,露出的小半张脸苍白的像中东世纪的吸血鬼,引得餐厅的客人总时不时的回头看她一眼,再同身边同伴窃窃私语到:“真是个奇怪的人儿,该不是病入膏肓了吧。”
“叮咚——”
孟菀被短信声音拉回思绪,纤长又苍白的手指点开短信,发件人林清窈三个字静静地躺在那里,孟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盯着手机良久,才按下一个“好。”
江边公墓。
孟菀跪在墓碑前,望着碑上那两位笑容可掬的人,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又用力,像是被塞了大口的粗砂:“大伯,伯母,对不起,菀儿不该这时候才来看你们。菀儿在监狱里呆了三年,没能找到哥哥,本无颜去见你们,可是菀儿实在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女人声音沙哑粗略,可语气里又道不清的委屈,硬生生给人烟罕至的公墓添了几分恐怖气氛。
“我会带罪人一起,去给你们赔罪的,哪怕同归于尽。”孟菀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才扶着墓碑艰难的站了起来,跪的久了起身眼前有些发黑,双腿传来的疼痛又在刺激着自己头脑清醒。三年前那个始终言笑晏晏活泼可爱的姑娘啊,在深冬的那场大雪里跪了一整夜以后,终于成了一个行动不便的半残疾。三年里每天的疼痛都在提醒着自己,不能死,现在还不能死。若是这么就死去了,太便宜林清窈和晏殊那对恶人了。她还没看到他们遭受报应,怎么甘心这么轻易死去?
孟菀一瘸一拐的走出公墓,又到车上休息了会,心中默默计算了下从墓地到江边的距离,反复确认过自己这残破身子还能支撑到江边后,才启动车子前行。
林清窈已经在等着了,孟菀下车,强忍着疼痛,让自己步伐看着正常些来。林清窈挺着大肚,有些得意的冲孟菀扬扬头,语气尖酸又刻薄:“孟菀,三年不见,你怎么成了这幅鬼样子,这还是当初江城大名鼎鼎的孟千金了吗?怎么这个样子也不怕被老朋友看到笑话啊,哈哈”
“这得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是今天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许是孟菀语气太过平淡,又许是声音太过难听,林清窈再开口恢复了正常:“说吧,找我来什么目的?”
孟菀望着这位昔日好友,也是害她家毁人亡的凶手,心中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面上却不露声色,扯了扯嘴角,眼睛里亮着些许光,宛如十七八岁少女模样,林清窈有些嫉妒,为什么都落到这步田地了,孟菀还能淡定如斯,三年的牢狱生活,孟菀怎么过来的,她林清窈最是清楚不过,甚至很多“照顾”,都是她林清窈亲自吩咐去的,可如今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不管是三年前还是如今,都一样刺她的眼。
“我一直在想,你那么爱晏殊,当初怎么舍得用你和晏殊的孩子去陷害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孩子不是晏殊的。”孟菀开口,语气平淡。
林清窈一瞬间白了脸,“你在胡说什么?不是晏殊的还能是谁的,你别以为你这么胡说八道晏殊就会信了你。我现在还怀着晏殊的孩子,你觉得晏殊是会护着我还是相信你的鬼话!”林清窈有些慌乱,她不知道为什么孟菀会知道这件事,但转念一想,那孩子已经没了,即使她孟菀知道,也没有证据,她依旧是晏家少奶奶。
孟菀本就是诈林清窈,三年里她一直在想这件事,林清窈爱晏殊,如果真的是晏殊的孩子,她一定看的比命都重要,巴不得用孩子留下那个男人,又怎么会故意让他没了呢。而晏殊却为了这个不知父亲是谁的野种,把她丢进牢里三年,甚至害死了待他如亲儿子般的伯父伯母,弄残了待他同亲兄弟一样的哥哥的双腿。孟菀有些发笑,有些人,真的不能称之为人,比如林清窈,比如晏殊。孟菀虽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愿自己和晏殊这种人划上等号,她向来不耻这些卑鄙无耻的事,也不会对未出世的孩子下手,可是她等不了了,晏殊知道她出狱后派了不少人找她,好不容易才逃脱,别说等林清窈生下这个孩子以后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把她骗出来,就是自己这身子,也不一定能撑到那个时候。思及此,孟菀再次开口:“晏家欠我的,你欠我的,我都会找晏殊讨回来,今晚晏殊在老宅等我,我会和他说个清楚。”
林清窈有些气急败坏的吼道:“什么?你还想见晏殊?做梦吧你,我不会让晏殊见你的,这辈子别想,下辈子更别想!”说完便急急忙忙的回车上,催着司机往晏家赶。
孟菀觉得有些好笑,当初自己就是败在了这种没脑子的女人身上,能被三言两句激的气急败坏的人,又有多难对付呢?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觉得她是个娇弱的小姑娘呢?连被她陷害入狱,都不敢相信昔日好友会这么的给自己一刀。林清窈给她上了沉重又深刻的一课,不过一切都要结束了。
孟菀跟上了林清窈的车,双腿间的疼痛折磨的她脑子越发清醒。
200米……
100米……
50米……
孟菀面色平静的踩下了油门,“林清窈,一起下地狱吧,这是作为十六年的好友,我赠与你最后的馈礼。”
“嘭——”
一声巨大的声响,两辆车相撞后一前一后的飞出悬崖护栏,林清窈惊恐又扭曲的声音传来:“啊——孟菀,你个疯子!”
孟菀盯着车窗内那张惊恐到扭曲的脸,笑了。
“孟菀——!!!”
上方传开了男人撕心裂肺的狂吼。
孟菀没有听到。
“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