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黄昏千年的重大计划与银河系外交(2993——4010)……人类一方面开始探索消除辐射的方法,另一方面,军舰鸟计划促使人航天事业飞速发展。
三十八世纪中叶,人类迎来了第五次空间革命,空间跳跃技术成为现实,人类拥有了飞跃银河系的可能,而空间跳跃造成的空间折叠痕迹引起其它星球文明关注……3764年,位于武仙座的M13星系中崇明星的智慧生物弥明人(Artemisnik)到达太阳系外,并向地球发射信号,……地球与崇明建交,成为地球-银河建交的开始。二三百年间,地球陆续与昆夫塔人(Arcostepenik),拜江人(metispornik)建交……环地联盟从而建立,所有关乎地球生存的项目并入联盟,共同发展。
军舰鸟计划更名为信鸽计划,联合其他三个星球进行宇宙探索;长城计划则转向飞船制造和地球板块维护,以及辐射消除技术“净土计划”;诺亚计划于长城中层与高层复原物种,进行繁衍或下放下层无人区进行生存实验,开启“蒲公英计划”……”
陈辑风盘腿坐在构建梁上,之前在这造的银河级飞船的推进器大概是被送上了太空实验室,说实话他还有点想念那个神气的,不属于这里的大家伙,毕竟它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希望的味道。
这是4079年一个邻近深冬的下午,廊桥玻璃窗外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使得高空中风的呼啸小了许多。陈辑风刚满十九岁,还有一年就该从东北廊桥高级学院毕业了,想往长城上考难得很,可他也不太想去飞船制造中心接姥姥的班,不过管他呢?他搓搓手,拿笔把循环材料制成的书上那些褪色的字补全,再把这本楼下老李头不知道从哪收来的,只剩一半的《地球史略——中级》扔进了塑料箱,等着住在“废土”那的朋友虞亭山来收。
少了讲蓝铁劫难的第十一章和第十二章讲双城时代的内容,很可惜了。亭山最好能带块废的密蓝钢壳子上来,星系级飞船模型就差那层壳子了,上次偷拿铸造厂的密蓝钢,被姥姥一通好训,勒令送回。
对流层中层开始有点落雨了,陈辑风往宽阔的构建梁上一躺,漫无目的地想着,看雨滴一滴一滴打在高高的廊桥顶上,脚下是被深灰色冰棱遮挡视线,看不见的“废土”,头顶是长城斜插入濛濛雾云中的穹顶,挡住了天光,却挡不住雨一点一点的滴下来。
不,那不是废土……
“那是地球。”陈辑风睁着眼睛,喃喃自语。
地球还是那个地球,坚实,无言,用潮汐和日夜迎接每一束跨越太阳系到达的光;但地球也不是那个地球了,它的生命吟唱在一千多年前几乎消失了,那时一场源自太阳系外的,至今未知的爆炸产生了大量碎片,这种被命名为蓝铁,比地球上多数金属都坚硬的陨石在一周内撞上地球,剧烈地震和火山喷发引发的多处核电站爆炸与海底核潜艇泄露持续吞噬着繁荣城市与丰饶海洋。物种呈指数灭绝,人类也处于千钧一发之际。
在遍地饿殍之中,中国倾尽举国之力,将落在俄罗斯,太平洋与非洲海岸上的蓝铁收集,冶炼,打入进深达8公里的地基中,建立了第一道阻隔辐射,维系人生存的,中空的“长城”。散射性云团消失后,长城计划略作修改,最终形成了哑铃形上下宽,中间窄的形状,人们居住在远离辐射的上层平台,用顶层温室系统维持生活。一座座“长城”拔地而起,彼此在上层平台与中层通路桥相连接,结构更为稳定。
中层通路桥形成后,围绕着封闭的通路桥形成了空间垂直的居民区与工业区,在地表苟延残喘的工业迅速迁往不受恶劣天气影响,呈管道与蜂巢状的中层,社会才得以相对稳定。于是,千年以来地球就围绕着一个一个相连的长城,最终形成了垂直着的三层聚落:位于长城顶部,平流层(约10km以上)中的“长城人”;位于4——7km处,对流层中部与上部的“廊桥人”(被长城人戏称为蜂巢),以及流散在地表,以顽强生命力艰苦度日的“幽壑人”,幽壑被廊桥人称作废土,但他们自己,却自豪地自称为地球人。
陈辑风觉得自己不属于任何一方,幼时母亲蒙罪,从风光无限的“长城”上落下来,被送到了住在廊桥的姥姥家生活,“叛盟人之子”的名头即使在廊桥也是个不受欢迎的存在,至今为至,愿与他交好的朋友只有一个在底层的漫长黑夜里挣扎的幽壑人虞亭山。
构建梁下空旷的廊桥传来了一阵阵嗡鸣声,一架微型运输无人机带着一个一米高的大箱子挣扎着飞了上来,凹陷的表壳上有人拿油漆刷了个“长空号”,陈辑风对着无人机的摄像头笑了笑,挥挥手,他知道无人机在录他。
这架无人机是姥姥在他13岁的时候造给他的,那年辑风遇到了偷跑上廊桥的虞亭山,第二年辑风就把它改成了运输机,他把淘到的长城上淘汰下来的生活用品和电器、书本送下去,虞亭山把搞到的飞船残骸里的零部件给送上来。地表辐射过重,音讯不通,他们只能通过无人机上的摄像机用录像交流,颇有古代“送信”遗风。
他打开送来的箱子,还不错,虽然没有密蓝钢壳子(天知道那玩意多难搞),但是有不少钛片,也够结实,还方便加工。辑风收好钛片,把准备好的一箱子书,什么《提丰之怒》、《高级力学二》、《空间跳跃基础理论上册》、《资本论》、《诗经》……一股脑全倒进了运输机的箱子里,他伸手敲敲无人机,对着摄像头咧出个大大的笑容。
“小山你等着吧,我这架机子模型马上就能搞好了,到时候狠宰那帮长城的人,给你申请张电梯票,你来我家住几天,让我姥给你烧点好菜,这么多年了,我们这廊桥宽度又扩了一倍。”
“长空号”的改装对于陈辑风只是一个开始。长城上的一些收藏家和博物馆会收能飞或者能体现用途的飞船模型,一些实验室和学校也会收集那些作用奇奇怪怪的小玩意。陈辑风业余的时候做这些东西,也给自己攒了点小钱。
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蹭了蹭马靴上粘的工业油泥,踏着雾蒙蒙的天光往回走。
廊桥的高度很宽裕,宽却是很有限,故而每家每户的房子都是狭窄,高耸。辑风家的房子是姥姥单位分的,本来地方就不大,辟给他一个小二层,他自己又硬抠了个工作室出来,简直容不下一个转身。
辑风早就习惯了这些,顺着床翻上了工作台,开始给自己巨大的模型装最后的外壳。姥姥离下班还早,等外壳装好了拿出去试飞一下,没问题喷个漆就能找买家了。他哼着歌,愉快地投入到了敲敲打打中。
夕阳把廊桥外的冰棱照的透亮,一架一米多高的飞船模型从狭长的居民楼三楼窗子里侧过身子飞了出来,斜斜在居民楼前的厂区空地飞了一圈,打了几个旋,房檐下歇着抽烟的工人看见了这样个东西,都跑过来看,有的还冲着模型上的摄像头笑着喝起彩来。他们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没法亲眼见到星球级以上的飞船——所有飞船部件在地球制造,通过运输机和“巨吊”送到大气层外的全自动组装中心,拼成一艘又一艘飞船。
辑风通过简易遥控屏看着大家热热闹闹,却没能笑出来,他靠着窗子,看着不远处,鳞次栉比的制造线。高耸的,密密麻麻的机器上偶尔能看到工人在上面走来走去,高大的吊钩吊着各种半成的巨大部件。廊桥上不接天下不触地,正如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的陈辑风,孤独地悬浮着,用机械齿轮的精密与单调迎接着日升日落。
忽然,听到遥控屏里传来一阵骚乱,工人都冲着一个方向跑去,辑风赶紧操纵飞船模型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