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处用的还是上个世纪的封闭胶囊舱,惨白的灯光照的整个胶囊舱室一览无余,齐菡仍穿着她那身礼服,又恢复了她那份温婉宜人的气质,端坐在舱室那头,陈辑风在舱室这头坐定,中间隔着一道隐形的真空屏障,监控在头顶一下下闪动着。
“你身份特殊,也别问太敏感的东西,也不要有过激行为,不然我们的立场就没那么能够说服人了。”走之前李沈轩给他发了何似巧询问齐芸的录音,又拉住他嘱咐,“记住,这是学院政治,大概能打听出来方向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她掏出自己的通讯器给陈辑风看,艾利苏在两个小时前来了消息,仅一个“稳”字。
“稳住,辑风,”李沈轩露出了个很好看且堪称温柔的笑。“做大事要稳住才行,胜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给陈辑风整整领子,目送一行人搭上车远去,回身又进了那间还散发着玫瑰余香的房间。
陈辑风坐在那里看着齐菡,一言未发,到是齐菡嘻嘻的笑了。
“来看我啦?”她前倾身子,颇有兴致地看着陈辑风,“我的……小男朋友?”
“你看我这个‘女朋友’演的好不好,”她轻轻抹了一下嘴上的口红,带出一道血红的印子,“你跟我约会的时候跟李沈轩发消息,我笑着等你;你拒了我的邀约和虞亭山泡图书馆,我不生气;你和岳神、文载、何家兄弟还有那个叫万俟兴的娘炮出去喝酒不接我二十通通讯,我不发火;连我翻到你和那个破电脑弥星源的聊天记录,我都没有勒令你删掉她——顺说一句,和一个程序打情骂俏陈辑风你口欲期过去了吗?”她不屑的笑了一下。
“还有啊……我自己都要感动了,每天送花每天送花,痴女形象够不够标准啊,怎么样……送你那么多好看的花……你有没有想过给你烂到幽壑的老娘送一枝?哈?”她说完哈哈哈的把自己逗笑了。
她在激你。陈辑风心中默念,不留痕迹地掐着自己。她在激你,理智一点,她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用这么低效的手段来试图撼动这一切。
“我知道,你和你那帮弟兄现在在想点什么,别想了,我自己都在赞叹——你说说,我买一枝稀有的玫瑰,送给我的男、朋、友,我错了吗?我喜欢浪漫,我爱我的男、朋、友,我每天送他玫瑰花我错了吗?至于他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手掌——怪谁呢?”
“所以你觉得会怎么起诉我?顶多就是买卖濒危物种吧。”
“你在害怕。”陈辑风凝视着她的眼睛。
“我有什么好怕的。”齐菡不屑。
“你怕我,即使你真的想让我死,但是你还是怕我真的死了。”
“你在自恋些什么?你们家从你那老妈那里都烂掉了,怕你死?喊你一声宝贝你还真以为你配得上我?”齐菡像是看鞋底的脏污一样看着陈辑风,露出了长城人惯有的鄙夷。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陈辑风盯着齐菡只有交握才能止住颤抖的手,“你怕我死,是因为你还没准备好杀人。”
“你也知道,我是在廊桥长大的,后来又去了预备役。”陈辑风换了个轻松点的坐姿,让自己随性些,“预备役,那种地方你大概没去过,你们长城人不需要自降身段,这是留给幽壑和廊桥人的。”
“说是预备役,其实和监狱差不了多少,区别在于大家能豁出一切往上爬而已,待久了,你只消一眼就能看出别人是不是打算给你午饭里下氰化钾的那种,我是说,那种狠劲,那种狼性,是很难藏住的。再窝囊,再装乖,你也能从他眼睛里看到。”
“你像什么?一个不小心误撞进网里的鸟?你起不知道那天晚上你手在抖,眼里全都是怕?固然我还不是个能嗅出死亡的,彻底的军人,但你也不是个合格的暗杀者。”
“你的人生轨迹如何?我大概能从你妹妹那里推测一些,毕竟你们双胞胎,我朋友们在消息这方面还是,你知道,挺靠谱的。”
“优渥无忧的童年,毕竟你们父亲在宇联舰队服役,还快速升到了舰长的位置,母亲是个影星,还名噪一时过。”陈辑风凝视着齐菡的眼睛,却一瞬间迷茫了自己想要找到些什么。
“变故发生了,齐鹤山中尉死于那场毁了你我十几年人生的事故。”陈辑风很少提这件事,但是说出的那一瞬间,口中弥漫的苦味几乎逼出他的泪来,齐菡怒吼一声站了起来,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怒火。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称之为事故,”她厉声咆哮着,“你怎么能轻描淡写地把你那烂透的老妈造的孽称作——”
“我也被毁了,毁的比你彻底!”陈辑风刷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只觉得血液在血管中燃烧着。
他们隔着真空屏障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仿佛下一秒就会相互撕咬的狼。
“说到哪了?哦对,事故之后,”陈辑风深吸两口气,他还有正事要干,“你们的母亲卷走了那笔高的出奇的抚恤金,你们姐妹俩去了你们并不富裕的姑姑家,一路考学升学,都很努力。”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姑姑生病,你们还要上学,能贷的钱都贷了,拆东墙补西墙你们能熬到宇联大已经倾尽所有了。你行为来源于穷困,但你生长在温室里,终究没有那份果决。”
“你怎么能那么肯定?如果不是你们家,我和妹妹哪会落到如此地步?”齐菡咬牙切齿道。
“但是恨意并不能解释你山穷水尽对我下手,你没那么傻,一但你失败,你必然无法在宇联立足——顺便说一句,就是你现在的情况——你只能退学去工作,挣来的钱也填不上贷款的亏空,所以,”陈辑风摇摇头,“你想想,你孤立无援,十分危险,我希望朋友一场,你坦诚一点,能对我说些实话。”
“你开什么玩笑陈辑风。”她激动地说,“你奈何不了我,去哭着找你那白化病外星人师傅吧,来吧,我等不及你的手段了。”
——权力
“年幼失亲,饱尝冷暖,你其实比其他人要懂我三分。”
“我在天台上提出要帮你,你也确实犹豫了不是么?你不想杀我。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是受害者。”
“不我没有!我没有!”齐菡的手在抖,声音突然沙哑了起来,“你不要再挂着这张伪善的嘴脸。”
——情感
“不,你不恨我。”陈辑风轻轻地,悲哀地说。
“你在跳舞的时候你在恨我,我忽视你的时候你在恨我,我对你敷衍了事的时候你在恨我,但是,你送我那朵珍惜又致命的花的时候,你在恨自己。”
齐菡哭了出来,陈辑风关掉了兜里的录音笔,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