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恩虽是汉人,但从祖上便是朝中高官。崔家信奉老庄道家,善观星象,深得几代皇帝信任。
先帝在时,崔恩几次夜观天象,窥探星移之势,助北魏赢得了数次战役。崔恩也因此加官晋爵,一时间地位与鲜卑八大族平起平坐。
自昨日李季与崔恩离开后,便被安排在崔府的一间客房,除了不能随意走动,其他与在步六孤府时并无大的差异。
李季也觉得奇怪,在步六孤府时崔大人还一脸义正严辞地捉拿“犯人”,如今自己却被安排在舒适的客房,又好生招待,颇有“上宾”的意味。
李季也不敢放松警惕,毕竟崔大人究竟打着什么算盘自己还不清楚。崔恩命人送来的饭菜和茶点李季也未动分毫,不过一天未进食身体也有点吃不消。
晚上,崔恩独自来了关押李季的客房,一进门便看见了桌上的饭菜。
崔恩捋着胡须笑出了声。
“公子真是谨慎!莫非还怕我在饭里下毒不成?再怎么说也是刑封大人的亲戚,我怎会故意与大人结仇?”
李季苦笑了一下,毕竟昨天要带自己走的时候崔大人可是没半点顾及步六孤家的面子。
“听说你是从洛阳来的,洛阳曾经也是集南北之繁华于一体的国都,如今却...毕竟我也是汉人,不希望汉族百姓沦为他族奴隶...”
“大人既然把我带到这里,想必也不是和我聊洛阳旧事的吧。”
先是好吃好喝伺候,又是套近乎,李季越来越摸不清这位大人的意图了。
“哈哈哈,不必这么紧张。既然你这么着急,那咱们就直说吧!”崔恩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茶,坐在桌旁说道。
“先帝驾崩之前,四方的驻军将军都撤回部分兵力回平城守卫,这你应该知道吧?”
“在王府里略有耳闻。”
“你觉得会是何人传信给刘宋?”
嗯?崔恩大张旗鼓地去步六孤府把自己带来,如今却问自己犯人是谁?
“那你觉得现在这个奸细会怎么做来保证自己不暴露呢?”
李季不知该如何回答,便保持沉默。
崔恩见李季不说话,便自问自答起来。
“如果我是犯人,我肯定会逃跑。再周密的计划也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但是我不会以一个犯人的身份逃跑。”
李季觉得莫名其妙,崔恩也不在意。李季不回答的问题,他就自己回答。全程没提一句李季是犯人的事,更没有逼供的情节,这点倒是让李季很是奇怪。
聊了许久两人也没有聊到重要的信息,看时间不早了,崔恩嘱咐李季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回到卧室后,崔恩的侄儿崔哲伺候崔恩洗漱收拾。崔哲看崔恩去了这么久,想必是问出了不少信息。
“叔叔,他招了吗?没想到您居然亲自审他,这点事交给我就好了。”崔哲看叔叔回来后不说话,便主动发问。
“交给你?身受皇命,我不得不用心啊!”
崔哲慢慢把头凑到崔恩面前,脸上写满了好奇。
“那他招了吗...”
“啪”的一声,崔恩一巴掌拍到了崔哲的额头上,崔哲捂着头一脸迷茫。
“你这浑小子!跟了我这么久,怎么一点长进没有?就这点脑子还交给你?”
崔哲不懂,傻乎乎地看着崔恩。
崔恩示意了下崔哲,崔哲连忙推开房门,仔细检查了房间四周没人才进来。
“他若是犯人我还把他带府上干吗?直接送到刑部不就得了,该省了咱们淌这趟浑水。”
“那您这是...”
“你知道为什么陛下让我去查此事吗?”
崔哲凑到一旁,边给崔恩捶背边说:“嘿嘿,还不是因为您深得圣上信任嘛。”
崔恩侧过头,瞥了一眼崔哲。
“想的简单!真是如此那干嘛还派个孩子来协助我?”
说着,崔恩朝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陛下呀,是想让我来制衡鲜卑族的权臣,但又不想让汉人掌握太大的权力啊...”
“这案子是个烫手山芋。倘若查出了,犯人是八大族的人,那我必然与贵族们结怨,倘若查不出,在皇上那里可就不好交代了。”
崔哲挠了挠头,他不懂叔叔所言与李季是不是犯人有何关系。
“叔叔,那...为什么您就知道带回来那个人不是犯人呢?”
“我们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昨天我和你说过的马场的事,你怎么看?”
“马场,不就是有一匹马病了吗?也真不巧,碰上步六孤家的公子去选马。听说这步六孤的公子脾气可不好,这事现在全城都知道了。不过青铜虎令的事倒是稀奇,我跟您这么久还没听说过。”
崔恩微闭着眼睛,扭了扭脖子。“嗯,那你不觉得这些事有些巧合吗?或者说我们找犯人也太顺利了吧!”
崔哲细想一下,单独看来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把事情连到一块,好像就没那么简单了。洛阳城破,出现了奸细,恰好马场丢了马,和此事相关的人正好是最近从洛阳来的汉人,这个汉人还和八大族有关...
换谁都会顺理成章地觉得李季就是犯人。
“莫非!有人下套故意让我们认定李季是犯人?”崔哲一脸惊鄂。
“你小子总算开了窍!昨天我之所以贸然决定带那个孩子回来就是要先发制人,以便找出真正的犯人。”
崔哲恍然大悟,下意识猛地拍了下大腿。
“奥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现在只有我们觉得他是犯人,真正的犯人才会放松警惕!您真是高啊!”
“哎?那这样的话,我们把他送去刑部不是更好吗?那样更容易引出真正的犯人吧。”
确实,把李季送去刑部的话,众人的焦点便会放在他身上,那时犯人露出马脚的几率也大些。但考虑到李季和步六孤家族关系不简单,把他交给刑部,到时候真正的犯人没抓到不说,与步六孤氏族肯定会结下梁子。
“真是高啊,一石二鸟!”崔恩自言自语道。
崔哲感觉叔叔的话越发高深,好像也没听到自己刚才的话。不过看叔叔心事重重的样子,崔哲也不敢打扰,收拾完东西便退下了。